“对不起。”我憋足了一口气,最后也只说出了这三个字,或者这是我如此唯一想到能说的话。
话音刚落,我便赶紧离开了办公室,朝电梯的方向而去,心里头只想着逃离,再待在这里跟陆柏尧四目相对,我一定会奔溃的!
我的脚步飞快,稀稀落落听到陆柏尧在身后喊着我的名字,我并未应声,一个劲儿地加快脚步,到了最后甚至小跑起来,头一次觉得办公室到电梯的路,竟然会这么长。
终于等到了电梯,我蹿进了电梯,按下楼层后连忙按着关闭键,就在电梯门即将关上的刹那,我看到陆柏尧朝这里一路狂奔的身影。时间好似一瞬停止,我分不清此时的自己,到底是希望陆柏尧冲进电梯,还是错过。
终于,在电梯门关上前的最后一秒,他的一只脚踏进了电梯,电梯门重又打开,他颀长的身子一步步走进电梯,高大的身影将我的整个人都包裹在一片黑影之中。
密闭的电梯间内,我听见他略带喘着粗气的声音在我耳边回响,他问我:“就这么不想看到我吗?”
陆柏尧的声音在密闭的空间内,显得格外清晰,但这一刻在他面前的我,却是深埋着头,不知该如何作答的那一个。
“我不是不想看到你,只是……”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他沉沉舒了口气:“你要说的,我都懂。”
一个“懂”字里面,虽简单,但听起来,却夹杂着几分苦涩。
在我心里曾许多次怀疑陆柏尧对我有意思,但这个怀疑很快又被我自己否定。在美女如云中穿梭而片叶不沾身的他,对我如此排斥的他,怎么可能会看上我呢?再加之他的家世,又岂是我能奢望的?
曾经不谙世事的高中同学,可以做到肆无忌惮,但如今的我们,毕竟不是当初了。曾经沧海,多么伤感的一个词汇。
“陆柏尧。”我叫了他的名字,还是说了我曾说过很多次的一句话,“谢谢。”
以往我们俩见面,除了吵嘴之外还是吵嘴,但最近这段日子,不知道因为什么,突然地多出了“谢谢”和“对不起”这两个字眼。
“夏槿,和张旭在一起,你幸福吗?”陆柏尧转过头看着我,灼灼其华的一双桃花眼在这一刻变得无限凝重。
我迎上他的目光,认真地点了点头:“我喜欢张旭喜欢了很多年,这一次重逢,或许是上天的旨意。我向来不信宿命,但这一次,却是信了缘分。”
他的一双眼眸忽的变得有些沉郁、晦暗:“你幸福,那就好。”稍稍过了一会,就在电梯即将到达底层的那一刹那,他又恢复了以往玩世不恭的语气,“订婚和结婚的时候,可别忘了给我这个老同学送请柬。”
“当然了,一定叫上你。”我微微笑着,应了声。
“哐——”在一声巨响后,电梯开始四处摇晃,光亮忽明忽暗。电梯摇动的幅度太大,我的整个人直接朝地上倾斜而去,眼看就要摔倒在地,陆柏尧一把将我索进了怀里。
不会这么衰吧?遇上了电梯故障?!
“怎么了?”随着整个身子不住的摇晃,简短的一句话都说得断断续续。
有生之年第一次撞上电梯故障这回事,我整个人一下子都慌了神,心脏“噗通噗通”跳的飞快,忽的被悬了起来,除了惊恐只有惊恐!
“不要慌,有我在。”即使陆柏尧和我处在相同的一个环境之下,但他明显来的比我镇定许多。他将我整个身子都环在他的怀里,电梯不断的摇晃,紧跟着两人的身子都跟着晃动,好几次都站不住摔倒在地,但因为陆柏尧始终将我护着,我并未觉着疼痛。
电梯内在一分多钟的摇晃之后,直接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密闭的空间,剧烈的摇晃,越来越稀薄的空气,悬在半空的心,此刻唯一能让我感觉到镇定的,莫过于陆柏尧温热的身体。
我的声音带着隐隐的哭腔:“我们会死在这里吗?”
我想起之前看过的很多新闻,因为电梯故障而死去的人不在少数,今天,要轮到我和陆柏尧了吗?
“不会的,相信我,我们不会有事的,我们会安全出去的。”陆柏尧环着我的右手将我抱得更紧,下巴扣在我的头上,坚定地说道。
“陆柏尧,我怕……我怕死在这里。”泪水不可抑止地从眼眶中渗落,一开始的小声哭泣,到最后害怕得情难自禁。从未觉得有一刻,恍然觉得死亡距离自己,竟然如此接近。
“夏槿,你相信我吗?”陆柏尧在一片黑暗中紧抱着我。
“恩。”我在泪水中混乱地点了点头。
“我说,我们会活着出去的,你要相信我,我不会骗你。”他不是问句,而是认真的肯定,语气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决,完全不是曾经漫不经心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模样。
“陆柏尧,我相信你。”
“夏槿,你不是想跟张旭在一起吗?你们还要订婚,还要结婚,你一定不能放弃自己,要坚持下去。”
“恩。”
“你还有你妈妈要照顾,她只有你了。”
“恩,我知道。”
“不要哭,我们会没事的,相信我,好吗?”
“好。”
……
陆柏尧始终将我抱在怀里,不断地跟我说话鼓励着我,渐渐的,害怕的情绪渐渐散去,我整个人静静地靠在他的怀里,依赖着他的怀抱。
电梯在摇晃了接近五分钟后,终于停止了摇晃,可是电梯内所有的按键一下子都失灵,连紧急呼救都拨不出去,就是连手机都找不到信号,一片黑暗中,只有微弱的手机闪烁着灯光。
陆柏尧看着我的手机,问道:“手机里有游戏吗?”
我点了点头:“有。”
“我们玩游戏吧。”陆柏尧这一句说的极其轻松,仿佛此时的我们并未身处被困的电梯,仿佛此时的我们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直面死亡。
我点开了“消灭星星”的页面,人坐在地上,身子靠在陆柏尧怀里,摆弄着手上的手机。从第一关开始,消灭着同种颜色的星星,极其简单的游戏,一关一关地闯着,一颗心在不知不觉中变得不再那么紧张,开始慢慢放松下来。
在我守着一关怎么都打不过去的时候,陆柏尧将手机从我手中拿出去:“笨蛋,我来。”
他从第一关开始,一关一关的打着,每一关取得的分数都远高于我,我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分数从最初的几千,到最后甚至超过了十万,游戏还在继续进行,他却早已创了我的游戏记录。
“你真厉害。”我看着手机屏幕上一颗颗五颜六色的星星,波动的心情渐渐转为平静。
陆柏尧用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回答:“我是男人啊。”
“你是男人怎么了?”哪有人玩游戏还分性别的?
陆柏尧微微笑着,眼神盯着屏幕,手指按着屏幕上成片的星星:“是男人,做事就要比自己的女人强。”
手机屏幕微弱的灯光,微微照亮了他的面孔,高挺的鼻子,微薄的唇,不管是五官中的哪一处,都是如此张扬而精致,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手机终于支持不住自动关机,进行到一半的游戏不得不终止,整个电梯间重又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陆柏尧刚刚追我追的急,不止是包,连手机都不曾带出来,这下子我的手机没电自动关机,我们再次陷入了刚才无边的黑暗之中。
“不要怕,坚持下去,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等有人经过时,我们就一起敲电梯门,他们听到就会来救我们。”陆柏尧一下又一下地拍着我的背,抚慰着我的情绪。此刻在他怀里的我,并未感觉到先前一味的排斥,而是一种从心底里升上来的……安心。
我点了点头,竖起耳朵听着周围的声音,期待快点有人能经过这里,将我们救出去。当时的我根本不曾想到,我上楼去找陆柏尧时,公司的人几乎已经下班,初冬寒冷的晚上,大家都忙着下班往家里赶,这个时间,哪里还会有人经过这里。
陆柏尧开口跟我聊着,不知不觉两人聊到了高中的时候。
我骑着妈妈的旧自行车,路过他和张旭一起训练的篮球场,他追着我的车,一路叫着“小破驴儿”;
班级参加篮球比赛,他将身上的外套脱下,一把往我头上扔,也不问我愿不愿意,就让我帮他收着;
他嬉笑倒在雪地里,硬要我拉他起来,我伸手的刹那,却被他一个雪球砸中,整个人跟着倒地,他笑得更是开怀;
……
一幕一幕,都是细数的曾经,都是再也回不去的年少时光。
“陆柏尧,你高中怎么就那么讨厌我呢?”我怅然地问道,这个问题萦绕在我心头许久,却一直寻不到答案。
陆柏尧一字一句说的字正腔圆:“因为你是个水性杨花的坏女人!”
我气得跳脚:“你!”
高中的他,就是这么不断说着我的坏话,我甚至不知道为什么,就被他贴上了这个标签。
我忿忿看着他,回击道:“陆柏尧,你就是个小人!”
照是往常,他必将反唇相讥,但这一次,他却不知为何应下了:“是啊,我就是个小人。”
初冬的天夜间格外的凉,尽管身上穿着大衣,但整个人还是忍不住打着哆嗦,我忍不住缩了缩身子。
我本想站起来动动,运动运动身子,让身体变得暖和一点,却被陆柏尧一句话喝住。他说,现在电梯可能还停在半空,以我的体重,不小心把电梯蹦跶着掉下去了,我们俩可就直接歇菜了!
这家伙在这种时候,还不忘吐槽我的体重,一直觉着自己挺骨感美的,怎么到了陆柏尧眼里,我就成了个不折不扣的“小胖妞”?
泪奔~~o(>_<)o~~
我胖故我在,减肥只是一种信仰,你个贱人造吗?
陆柏尧将他的大衣敞开,将我的整个身子包裹进大衣里面。不得不说,资本家的大衣,就是暖和啊,人家就是随便买件大衣,都往有型暖和里买。
温热的气息席卷而来,微微带着几分烟草气息,让人感觉到非常安心。他的肩膀如此宽阔,他的怀抱如此温暖,我恍然惊觉,陆柏尧,不再是我曾经记忆里的少年,而真正成为了一个男人。以后出现在他生命中的那个女人,将会和他共度一生的人,应该也会是个幸运儿吧。
“陆柏尧,我好困。”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我的眼皮越来越重,眼皮不住地上下打架,眼看着就要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安心睡一会,睡醒了,一切都结束了。”陆柏尧的声音甚是温柔,如低沉的大提琴,很好听,听着很舒服。
我静静地靠在他的怀里,眼睛缓缓闭上,鼻尖萦绕着他的气息,意识越来越浅。
恍惚中,我好像听到陆柏尧开口叫了我的名字,然后,轻轻说了一句:我爱你。
是梦吧?
若是现实,他怎么可能会对我说出这种话呢?
……
一片光亮传来,我在一阵恍惚缓缓睁开双眼,发现面前已是一片光亮,清早的保安终于将电梯门打开。
“电梯门开了!门开了!”我惊喜地叫着,站起身子却发现陆柏尧的整件外套都套在了我身上。而倒在一旁的陆柏尧,穿着一层单薄的毛衣,整个人脸色白的几无血色。
获救的惊喜很快被不安代替,我紧张地看着陆柏尧,拼命摇晃着他的身子,想要叫醒他,却发现他全身上下都在冒冷汗。
“陆柏尧?陆柏尧?快醒醒!”我叫着他的名字,却久久不见回应,整个人顿时急了,直到喊得整个人都精疲力竭地晕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医院,右手的手背上挂着葡萄糖,老佛爷和老刘头,张旭一家和童燕都在病床前等我醒来。
“终于醒了,怎么好端端的人就被关进电梯了呢?”老佛爷急着撺掇到我身前问道。
我现在根本没什么心思去回答这些,全身心都在陆柏尧身上:“陆柏尧呢?他怎么样了?”
童燕开口说道:“在vip病房,据说是没什么事了。”
“那就好。”听到他没事,一颗心才沉沉放下。
童燕问我:“你要去看看他吗?”
我点了点头:“好。”
我只是饿了一个晚上,身子有些受凉,倒是没什么事,醒了就能出院,倒是陆柏尧,高烧低烧交替着发,好不容易才缓过来。
童燕陪着我走到陆柏尧的病房时,在那里我看见了他的母亲和曾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小女生,似乎叫做“之瑶”。
陆柏尧已醒了,他母亲坐在病床前帮他削着一个苹果,说话间还有些许的哽咽,而那个小女生则陪在一旁的沙发上。
“哎,我这又没什么事,妈你别这么大惊小怪的。”陆柏尧面对他母亲的哽咽带着点不耐,正说着话,无意间抬头就看到了站在外面的我和童燕。
贵妇和小女生顺着陆柏尧的目光看向我们这边,本就是来看望陆柏尧的,我和童燕就在三人的注视下,一步步朝陆柏尧的病床走去。
我看着陆柏尧那张略显苍白的面孔,问道:“你没事了吧?”
要不是因为他把外套脱下来盖在我身上,他也不至于生病住院。
陆柏尧并未直接回答我,而是转头对着病房里的其他人说道:“妈,你们先出去,我跟她说会话。”
陆柏尧的语气很是坚决,贵妇和小女生相视一眼便出了,紧接着童燕也走了出去。
我看着他的神色有些不解:“你想跟我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