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胆子小,不敢把卡丁车开得太快,纯把这当做一种娱乐体验。穆萨带着我试开了一小段后,我倏然想起昨天阿尤布夸赞穆萨的卡丁车技术,头一昂,气势汹汹地说道:“你上你的车,我们来pk。”
闻言,穆萨噗嗤一笑:“当真?”
我坚定地点头。
我当然知道这个决定相当不知天高地厚,但能与他一同享受速度和激情,出点小糗又何足挂齿。
可事实出乎我的意料,无论我开得有多慢,穆萨都以更加乌龟的速度跟在我身后,偶尔冲到我前方,也会设法在弯道处减速,最后,同我一齐冲破了终点线。
他明显是在让着我,可我还是玩得很开心,不停地嘲笑他:“哈哈,就你这技术,也就跟我一个水平嘛。俱乐部是怎么接收你成会员的?”
半透明的头盔罩后,我隐约瞧见他的嘴角划过一丝温柔的弧度,没有说话。
别人玩的是速度与激情,我们玩的是龟速,却也不乏激情。
几圈后,裹在制服里的我已是汗水淋漓,到休息区取下头盔,脸色绯红,将挽起的长发重新披散在肩,直接用手指梳理起来。
突然感觉到穆萨的目光凝视着我,转过头去。
“怎么了?”
“没什么。”他似乎陷入回忆的遐思,“想起第一次在办公楼看到你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
他不说还好,一说,我又想起那天被汗凝成一团的丑陋刘海,狼狈不堪。
我脸色绯红,忙转移话题,垂着头细声说道:“其实,你可以把头盔取下来了,刚出了汗,这样闷着一定很难受……”
舔了舔嘴唇,想起他恪守的男女之防,又支吾道:“别担心,我……我会离你远点的。”
穆萨一直用头盔遮住他的脸,在休息区里显得十分突兀,想必身体也很是难受。
可他似乎正在走神,并没有回应我。
“嗨。”这次,我用手在他的头盔前轻轻晃了晃,“我的时间快到了,比尔和连翩他们应该也快结束,我得去换衣服了。”
他这才反应过来,带着笨重的头盔木然地点了点头,只说了一个词:“好。”
我有些失落,正要起身,突然听到他喑哑一声,似有未出的话语。
顿住脚步,静了半晌,终于等到他一字一句的问语,清晰无比:“我可以……送你回去吗?”
我倏然愣怔,眼眸微垂,最终,轻轻地点了点头。
在国内,男生送女生回去很正常,可在穆萨面前,这成了一件极罕见的事,连带着我也紧张起来。
从更衣室出来,我给连翩打了电话,她还以为我是因为生气才独自离开,不停地向我道歉。
“没有生气。”我有些尴尬,“我和别人一起走。”
“咦?”她拖长尾音,八卦因子立刻窜了出来,“谁?男的女的?”
我撇撇嘴:“回去再跟你说。”
找到穆萨的车,他坐在驾驶座,已经换回了那身白袍。我正犹豫着应该坐副驾驶还是坐后面时,才发现副驾驶的门已经被穆萨打开了。
他总是善解人意,事事考虑在我前头。
两个人并排而坐,并没有太多话语。穆萨就那样静静地呆在我身边,挺拔而英俊。
“谢谢你。”我看着前方,轻声说。谢谢他总是恰到好处的关怀,谢谢他今天送我回去,谢谢他在车内宁谧温柔的空间里,静静地陪着我。
我已经很满足了。
然而,他却说:“应该是我谢谢你。”
我有些困惑:“嗯?”
他微笑不语。
“嗡嗡嗡……”车正转过一个流量较大的弯道时,穆萨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的眼睛盯着前方繁琐的车流,手朝身边努力地摸索着手机,一时半会没找准位置。
从前我父母开车时也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我并未想太多,习惯性地拿起手机,滑开接听键,把已接通的电话举到了他的耳边。
指尖,不经意地触碰他的面颊,细细的胡渣硌得我微痒,心也轻轻漾开来。
穆萨微微一怔,电话里已传来了人声。他用阿拉伯语应答着,似乎以询问的语气说了些什么,对方吵吵嚷嚷,他又坚定地复述了一遍,换来对方更加难以置信的愤怒。
这显然不是一场愉悦的对话,期间,穆萨还有意无意地瞟了我两眼,看得我心中一紧,却全然不知道他到底在说什么。
挂掉电话,穆萨的神色显得有些凝重,他深吸一口气,平息方才激烈抗争残余的波澜,再暗暗吐了出来。
“你还好吧?”我也只能给出这样捉襟见肘的关切。
“没事。”他勉强对我笑笑,又蹙眉陷入了沉思。
静默无声,我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应该说点什么活跃气氛,又或是他只想安安静静不被打扰。
“那个……”我们俩同时开口。
他停下来:“你先说。”
我其实压根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得摇了摇头:“你先说吧。”
穆萨低声笑了:“好,那我说了。”他清清嗓子,用极尽轻巧地语气说,“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
我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疑惑道:“我刚来迪拜,一穷二白,能帮你什么?”
穆萨转头看了看我,清俊的脸上浮现笑意。
“带我去找艾默丁教授,告诉他,我想要参加他的项目。”
我身体一僵。
像是突然失语,怔怔不知该说些什么,老半天才反应过来:“你要去沙漠?”
他眸色清亮,嘴角上扬:“怎么?我不能去吗?”
“能啊,只是……”我的声音越来越低,细若蚊蝇。
“嗯?”
“没,没什么……”
只是,我原本就是为了斩断情丝而去,你又为何要同来?
我在心底叹息一声,辗转往复,抿了抿唇,还是想找个委婉的理由挣扎一番:“斋月刚结束你就去沙漠,身体恐怕受不了吧?”
“年轻,没事。”
“给的补助很少哟。”
“我不缺钱。”
我皱起眉头:“又损身体又不赚钱,那你是为什么?”
他顿了顿,字正腔圆地答道:“学习知识。”
我竟无言以对,只是,他真的有“学习知识”这种觉悟吗?
既然他决心已定,我也没资格置喙太多。越想躲,越躲不过,逃离促使了再次相逢,又怎知谁是因谁是果。
车停在酒店门口,我解开安全带,和穆萨再次道了声谢谢,便准备下车离开。刚打开车门,心中突然腾腾升起些不安,缩回脚,转过身子问他:“为什么不让阿尤布带你去见教授?”
他们多年好友,阿尤布又是教授的学生,自己不去,能找一个帮忙的人,必定也能收回些教授的好感。而我只不过是一个与他交集浅薄的中国女孩。若他真想去,怎么想,这件事也不该托付到我身上。
穆萨方才淡然的神色猛然滞住。
我再问:“他知道你要去吗?” 迪拜恋人
犹豫片刻,终于,穆萨沉默地、重重地、无奈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
“先不告诉他。”穆萨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等我回来,我自己同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