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又回到了逻辑的正轨上,我松了一口气,对他笑笑。
他摆摆手,语气果断:“好了,那我先预定了,等你从沙漠回来,我们四个人再一起吃饭,到时候可别再找理由推脱。”
“那还有几个周,嘉轶受得了吗?”虽然连翩是我的好朋友,但看到嘉轶苦恋多年,心中同情满溢,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其实我觉得,他还是别再等了。连翩追求的是新鲜感,嘉轶给不了她,她已经和能给她新鲜感的人在一起了。”
“这些话他都明白,可他还是要执着,怎么劝也没用。连翩和别人在一起时,他就安慰自己,女神和越多人一起,贬值就越快,总有一天会轮到他。这种思想,你能拿他怎么办?”云宇树叹了一口气,“算了,不说他了。”
他将目光转向我,沉稳安静,眸光认真无比:“汐汐,注意安全,我等你回来。”
我打了一个寒颤,连忙点头,心里却感觉怪怪的。
下一章真的要去沙漠了……
十月的天气与之前相比,已是凉爽了许多。这个清晨,携着因穆萨而微澜的心情和云宇树一路平安的嘱咐,我们终于踏上了路。
八个人,三辆车。其中一辆四人座的沙漠越野车,还有两辆各搭载两人的沙漠越野卡车,沙漠所需的各项物品及测绘仪器便装在卡车后面。
这次出行的所有人都会开车,但沙漠行驶可不比柏油马路。沙漠中路况复杂,视野不好,车速过高有翻车的危险,过低又极易因为失去动力而陷车。辛格不常开车,我则自认没有沙漠驾驶的技术,而其他人则决定轮换着当驾驶员。
此行的人大多较为稳重,唯独有一个叫做瑞奇的师兄性格火爆,尤爱刺激和冒险。虽然他连声说他会注意安全,但我已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等瑞奇担任驾驶员时,我坚决不会坐上他的车。
今日算是天朗气清,风弱云淡,一路都没什么波折。我和穆萨坐在越野车的后座,前面镇压着艾默丁教授和辛格两尊大佛。虽然入学不久,但辛格俨然已成为教授最为赏识的学生,他勤奋、刻苦、少言,只要交代下去,辛格必会妥妥办好所有事。而阿尤布,已成为教授眼中懒惰的代表。
这是我和穆萨第二次并排坐在车上,后座很宽,我们自觉地腾出中间的一大片,各自缩在窗边。迪拜本就是沙漠上的城市,不多时就进入了一望无际的黄沙荒芜。开始时,车内只有艾默丁教授和辛格讨论学术的声音,后来,我也加进去讨论几句。说着说着,我侧头一看,居然发现穆萨已经靠着窗头睡着了。
他要么是昨夜没有睡好,要么就是太过讨厌学术问题。我心里偷笑,就他这样,还好意思口口声声打着“学习知识”的名号来沙漠,实在是可笑得很,又可爱得很。
沙漠的光线照在他身上,显得很是细致,连黄沙的波纹都漾出丝丝缕缕的惬意。隔着我们中间这一大段的空气,似乎能听见他匀净的鼻息声,心情也渐次温柔起来。
就这样静静地过了十分钟,突然觉得口渴。找前排问,辛格只随身带了一瓶水,已经开封,让我去后备箱里拿。我嫌麻烦,又在周边找了找,发现穆萨那头的车门边放了瓶未开封的水,便探过身体去拿。
有穆萨沉睡的身体挡在窗边,我又不忍吵醒他,这个过程便显得十分艰难。我看着眼前的沙路还算平坦,预计不会有大的颠簸,便把右胳膊撑在穆萨旁边的车壁上,身体悬空,用左手小心翼翼地朝水瓶探去。此时此刻,穆萨沉睡的背脊就在眼下,身体之间只隔着两寸的距离,而我的手,也终于够到了水瓶。
胜利取到水,我长舒一口气,刚准备放松,便听到辛格的声音猛地窜出来:“cece,你在干什么?!”
我被吓得一颤,撑在车壁的右胳膊一时没稳住,连带着整个人都栽倒下去,“咚”地一声砸在穆萨身上。
头撞到车门,疼得我头晕目眩,一时没能恢复过来。我的胸口抵在穆萨的后背,大口喘着粗气,还沉浸在方才的惊慌当中。
身下的白色身影微微动了动,似乎很难受,但声音里却没有愤怒,只是轻轻的、带着一丝几乎捉摸不到的颤抖:“你好些了吗?”
有他做肉垫,我只是头被撞了,其余一切都好。可这样一想,我便立马领悟到这个姿势的荒唐和失礼,忍着脑袋的剧痛,立马抱头缩回自己的位置,余惊未散。
“辛格,我取个水而已,你吓我干嘛。”我揉了揉有些发肿的额角,抱怨着辛格,同时也试图掩藏自己的尴尬。
辛格瞥了一眼我手中那瓶经历千辛万苦取到的水,也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我一时没看清。”
“那你下次看清楚点。”我装腔作势地告诫辛格,眼神却忍不住往穆萨身上瞟去。他已经坐直了身体,睡意全失,正专注地看着窗外一片又一片单调的黄沙,没有说话。
他越沉默,我越不知该如何是好。换做别人,遇到这种接触至多是女生有点羞赧,男生大多无谓,可到了我们这儿,却恰恰掉了个头。
“你……没事吧?”我试探着问他。
声音的传播速率似乎慢了半拍,半晌,他才慢慢转过头,温和的笑意浮上唇畔,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当然没事,我只是在回忆风成地貌的形成原理。”
见他这样,我终于松了一口气,是我以女人之心度男人之腹了。刚松了一口气,却见这时,艾默丁教授饶有兴致地转过头,对着穆萨说道:“噢?是吗?那你给我讲讲风成地貌的基本原理吧。”
学渣穆萨:“……”
轮换着司机开了几次,直到日光将尽,我们才终于到达目的地。此时此地,我真正感觉到什么叫天上无飞鸟、地上无走兽,眼界茫茫,全是一望无际的黄沙。
一下车,身体和衣裳便在炎热中粘了起来,汗渍渍的。暮色已晚,我们今天没有工作,便各自有默契地配合起来,开始搭帐篷、生火、清洗碗筷、洗菜、整理行李……我是唯一的女生,穆萨是穆斯林,便一人单独住一个小帐篷,搭在了相近的地方。 迪拜恋人
到了饭点,穆萨不与我们同吃一锅,便单独坐在一旁,就着水吞下自己带的干粮。我们其余人则各自从大锅里舀出米饭,可微风也不甘寂寞,不时夹带着细细的沙子袭来,引得大家连连躲避,护着手里的碗,可风沙依然左突右袭令人防不胜防,最终还是让碗里的白饭增“色”不少。我们都笑起来,虽然窘迫,却也吃得乐趣无穷。
饭毕,我正准备拿水洗碗,却突然发现艾默丁教授抓了一把沙子放进碗里,兀自揉搓起来。
“这是在干什么?”我十分地惊奇和困惑。
“这才第一天,我们先节约用水。”艾默丁教授笑笑,把沙子从碗里倒出,然后将碗递给我看,“用沙子洗碗上的油污,效果超好。”
我学到了这样一个奇妙的新技能,不禁也在碗里搅合了一把细沙,正是兴致盎然之际,却在不经意的微微转头间,看见穆萨正一个人凝视着苍苍沙漠。他的背影伴着渐下的夕阳,凝重苍凉,有一种说不出的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