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这个问题向爱德华提出,期待他能告诉我答案。
爱德华说:“就我观察,穆斯林的爱情以信仰为基础,以婚姻为目的。他们认为,信仰之上的爱情,更牢固,更纯熟,更具有责任。可我觉得,没有爱,拿来的责任呢?”
他在阐述最后加上了自己的评语,正是说中了我的心坎。
我又问他:“那你说说看,为什么这里男女授受不亲的要求如此严苛?”
“听有穆斯林叨念过一句话‘男女独处时,恶魔便是他们的第三者’。为了不考验信徒们的忍耐力,就只好保持距离了。因为孤男寡女、干柴烈火,在恶魔的教唆下容易出问题。”爱德华说完,又加上一句自己的评注,“其实,这样反倒更加压抑,容易犯错。”
如此说来,我和穆萨多次独处,恶魔已经不知道出现多少次了。而爱德华的评语再次击中我的心,好像真切感到了穆萨的压抑与苦楚。
我咬咬唇,有些同情穆萨的未来生活:“可……不谈恋爱就结婚,真的能过得好吗?”
这次爱德华干脆不解释了,咂咂嘴说:“所以阿联酋的离婚率很高嘛!我觉得这就是婚前了解不足的原因。”说完,他扬起笑脸,看看我,又看看连翩,“所以……我觉得婚前深入了解,还是很重要的。”
他最后一句话我没太听清楚,倒是连翩挽着我的手颤了一下。我还回想着爱德华刚才说的话,他显然是在用美国人的思维阐释穆斯林的婚恋观,可我多多少少有些震动,心疼起穆萨,突然间涌起一股想要拯救他的冲动。
试想,若是让我同一个未曾相识或寥寥几面的男人结婚,那感觉实在令人悲痛。穆萨在这样的氛围和教导中生活了二十多年,原本已经习惯了,可我的出现令他觉出了裂痕。我是那个肇事者,不该令他如此悲伤,而是应该予以女性的关怀,至少让他在结婚之前体验到炽烈爱情的美好。我心里有些后悔,或许因为我刺猬般的抗拒,让他错失这辈子追寻自由爱情的体验……
这想法或许是自作多情,或许是我给自己找的借口,但它真真存在于我此刻的心底。可是我现在又能怎么办呢?已经做出了告别,不正是因为这是最理智最正确的做法吗?
我叹了一口气,思路又中断了。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别说了。”连翩打断我们,把相机递给爱德华,“来,帮我们俩女生拍个照。”
说完,她拉着我,快步登上台阶,在这座剔透圣洁的汉白玉清真寺前,兀自做出了狼牙山五壮士的经典造型。爱德华举起相机,还未按下快门,刚刚还站在雕花柱边的保安就窜了出来,厉声阻止:“对不起!这里不能用奇怪的姿势拍照!”
迪拜恋人
连翩悻悻地退了下来,瞟了一眼爱德华,突然想起了什么,嗔怪道:“你不是说你是导游吗?怎么连奇怪姿势不能拍照都不知道?”
爱德华这才笑起来,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其实,我不是导游,只不过开了一个小玩笑。进门之前就看到你们了,得想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接近啊。”
我有些不满他的谎言,连翩却显得有些开心。我猜,是因为她在爱德华身上找到了比尔的影子,又或是……比尔也只是她心中对欧洲恋人的影子而已。
爱德华的心思一坦诚,连翩和他便很快地打成了一片。我知道自己将再一次面临被冷落的命运,很知趣地独自离开,越好和他们一个小时后再见。
不得不说,扎伊德清真寺绝对是值得一去的地方。汉白玉包裹大殿与地面,仰头视线被精美雕琢的穹顶和逼真绝伦的壁画所吸引,婀娜旋转的彩色叶片之下,是巨型图腾琉璃水晶灯,做工精湛的毫无瑕疵。
殿外,天空为水池染上的色彩,清澈没有一丝污染。水池对面,恰巧看到一个身着白袍的男人静穆着走过,孑然一身,甚是孤单。现在穆萨,是不是也同他一样,正默默地跋涉城市,心有余憾。
而我,是否应该为自己找个借口,让穆萨在结婚之前,少一点内心的憾恨?
阳光透过门拱的天空照亮了脚下的汉白玉地面,反射出柔柔的光芒。我漫无目的地走在这座恢宏的清真寺里,虽然不曾带有信仰,却也似乎听见了幸福的祈祷。
一个人,并没有到处转悠得太久,只想给自己一方空间,静静地、静静地思考些什么。
距离穆萨结婚,还有六天。这份“拯救”来得及吗?又会造成怎样的后果呢?我是不是也可以像连翩一样,贪图一晌薄欢,不念天长地久?
转了一会儿,又碰到了连翩和爱德华,看见他们找了个路人帮忙拍合影,在镜头里,两个人靠得很近,做出开心的样子。看来,连翩已经迅速进入新的状态,而我,还在过去的沼泽里沉陷。
准备离开的时候,爱德华本想让连翩多在阿布扎比留一晚,但连翩明早有导师安排的实验任务,抽不开身,爱德华便提出开车送我们回迪拜。
连翩一口答应,心无芥蒂。来到迪拜以后,她已经多次感慨这里的良好治安,压根不担心太多。而我的心底还存有戒备,把小刀从包里拿出来藏在袖子里,这才战战兢兢地坐在了后座。
不过,事实证明我的行为是多余的,爱德华安全把我们送回了目的地,一路上还和连翩你侬我侬。作为连翩的闺蜜,我免不了对他偷偷地打量了一番。他没有比尔那样英俊,却显得更为本质。而相同的一点是,他们都有一双蓝色的眼睛。比尔是碧蓝的,满目装着深情;爱德华却是极浅淡的蓝色,几近透明。
爱德华走后,连翩说,“他约我下周五见面,他来迪拜。”
我点点头,经过她和比尔神速的恋爱史,我已经选择不再质疑,只是问,“他和比尔对你而言是一样的吗?”
连翩摇摇头:“不,爱德华一定会更重要些。”
“为什么?你和他才认识几个小时。”
连翩看了看我,妩媚一笑:“因为和比尔谈恋爱,只有异域风情;而和爱德华,还加上了迪拜和阿布扎比的异地恋。”
我瞠目结舌:“所以,谁带给你的恋爱体验更充沛,你就觉得谁更重要吗?”
连翩摊摊手:“我只是把这说得明白了而已。事实上,每个人心底最重要的,都是那个为之付出精力最多的人。”
这一刻,我突然觉得连翩像是爱情导师,居然能把这样无厘头的说法解释得如此头头是道。
“我对比尔已经伤心过了,你呀,也别再为你那个白袍帅哥期期艾艾了。”她自然地挽住我的手,“等下周五爱德华来的时候,我们期末也忙得快差不多了,到时候再一起去酒吧玩呀,说不定还能再碰上个阿拉伯帅哥。”
下周五。我在心底盘算了一番。是了,那是穆萨结婚的前一天,的确应该找点事做。于是我点头,说好。
回到酒店房间,收到瑞奇师兄的短信,他说明天辛格出院,问我和阿尤布要不要一块去接他。阿尤布久久未在艾默丁教授身边出现,瑞奇没有他的手机号码,便让我代为转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