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和了?”我一下子坐起来,脊梁挺得直直的,“他们怎么说的?”
穆萨嚅嗫了喉咙,回忆道:“他们说……暂时不拦着我们俩了,给你一些时间学习。说的是,他们也想通了,现在某些穆斯林女孩都做不到封斋和受礼,外族丫头,只要心诚,一步步引导着,也没必要拦得死死的。至于婚事,可以等你再学习一阵,以后再论。”
“真的吗?”我的心在这句话中酥酥化开,兴奋道:“这是好事呀,你怎么看起来愁眉不展的?”
穆萨说:“我也高兴,只是高兴一阵后,想想这转变太突然了,想不透为什么。”
我心念一动,抬头看着他笑:“你不知道为什么,我却是猜得到。”
“猜到什么?”
我凑到他耳边,概括道:“我在清真寺学习的时候,认识了一些授课的阿訇。偶然的机会得知,其中有人与你爷爷是旧识,大概这几日替我说了些好话。”
穆萨一怔,看着我:“怎么说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顿了顿,又说,“虽然不知道,但也差不多猜得到。你的父辈主要是担心信仰不合,不利于两个人今后的生活,或者害怕周围人的指指点点。有别人说明我的诚意,你的家人应该能够放下一些对我的成见。”
“怪不得呢。”穆萨若有所思,“只不过,他们也没有说死。不阻拦,但也没说支持,可能是想再观察一阵。”
我浑不介意,仍然喜笑颜开:“只要愿意给时间,就是退了一大步。”我双手扶住穆萨的肩,“胜利在望,对不对?”
瞧着我笑着的模样,穆萨的唇角也扬起了弧度:“说得对,有机会就好。cece,我相信你对真主的虔诚。”
我的笑容僵了一秒,很快又恢复常态。我不相信自己对真主的虔诚,但是,我相信自己对爱的忠诚。
喉咙有些痒痛,穆萨去厨房倒了杯热水,用矿泉水兑成温的,递给我:“其实,我今天来,还有一个消息要带给你。”
我含了一口水,透过玻璃杯困惑看他:“嗯?”
穆萨缓缓地,一字一顿地说:“我父亲,想见你了。”
我几乎快被含着的那口水呛住:“这么关键的消息,你刚才怎么不早说?”
他低低地笑:“之前犹豫着,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因为我也猜不透他们的想法。可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或许真不是坏事,起码是个机会。你愿意见吗?”
我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得见,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话毕,我和穆萨相视一笑,彼此都放松下来。他把我抱起,放在他的腿上,倾过身来细细碎碎地吻我,吻了很久才离开,借着薄暮的日光,他自下而上地凝视着我的脸,忧郁的目光终于焕发出神彩,连日的疲惫,也尽数散去。
经过穆萨在中间传递消息,我和他的家人约好周六见面。
而这一次,地点是穆萨父母的家。
之前一直惴惴不安,临到门口,我反倒不紧张了。当我想到自己已是尽力而为,一切便都坦然起来。我不该害怕,这份感情,已经让我什么都不怕了。
快乐的时候,我竭尽全力地快乐,纵然未来并不明晰;痛苦的时候,我会想,痛得越多,爱得越多,美丽和伤害往往都是共存而生,便也不畏痛苦了。如此,还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迪拜恋人:
穆萨的母亲,我们之前已经见过;对于他的父亲,在之前的婚礼上也有一面之缘,印象中是个极其严肃的人,近距离看了才发觉,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巍峨。
大概是电视上刑侦审讯留下的印象,进门之前,我本以为会是审问一般的氛围。可是进了屋才发现,家里一派和睦的氛围。他们甚至做好了丰盛的午饭,这令我受宠若惊。但后来想想,确实应该如此,他们是见儿子的心上人,又不是见犯人。无论喜欢不喜欢,礼节上都是尊重的,更何况有白哈阿訇和穆萨母亲帮忙在前,印象不至于太坏。
这顿饭,比我想象中平静。大多数时候,都是穆萨母亲在同我念叨着。我已经比上次学了更多阿拉伯语,半懂半猜,知晓个模糊的意思,氛围倒也不沉滞。而穆萨父亲大多数时间沉默,或是偶尔同穆萨说几语,并没有审问我的意思。直到饭局接近末梢,他才咳嗽了两声,徐徐开口:“你叫做cece,是吧?”
他的声音很平静,我点了点头,说是。
“我们的想法,穆萨大概告诉你了吧?”他慢慢地说,仿佛在确认我听得清楚,“之前不见你,是不清楚你的情况。但是,听了白哈阿訇,以及他所在清真寺的其他阿訇的话以后,我们也不想强行拦着了。但是,你还需要继续学习。”
除了白哈阿訇,还有别的阿訇?我心里的喜悦已经沸腾,抬眼看看穆萨,也是满眼激动的光。强行按捺下兴奋,我微微颔首,谦顺地说:“当然会的,我还有许多不足,一定虚心认真。”
穆萨父亲依然稳重,没有流露过多情绪。静了静,目光看向穆萨,突然话锋一转,语气认真地说:“不过,在这期间,穆萨,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兴奋的情境陡然停滞下来。
含住呼吸,我握紧手中的餐具,揪着心等待即将到来的下一句话。
穆萨父亲看了看他,又侧眼瞟了下我,似乎想要把我们的神情看得仔细,这才缓缓道:“在这期间,穆萨,你得和我们住在一起。”
悬着的心沉下,我放心地呼出了一大口气。
只要不是强迫穆萨再娶一个,其余的,都不是大问题。
倒是穆萨微微皱起眉头,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要辩驳两句。他父亲盯着穆萨的神情,端起手边的茶杯,稳稳当当地喝了一口。穆萨略一愣神,很快便明晓了利害,重重地点头道:“好。”
我没开腔,他父亲说的是穆萨和他们住在一起,没直接说不许我和穆萨同『居』,已经表达得很委婉了。他没问我,我便没必要不打自招。更何况,与允许我们继续接触相比,这个条件实在不算什么。
我虽然舍不得减少与穆萨相处的时间,但为了更长远的以后,这份割舍是必须的。
穆萨父亲瞧见他应允,轻轻地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我,似乎不知道还能同我再说些什么,只好缄口不言。瞧见穆萨父亲沉默的样子,我的内心不免掀起一股淡淡的愧疚,让我的父母接受一个外国女婿尚且艰辛,换作穆萨父母,也同样手足无措吧。
这一次的见面,整体只有寥寥几语,却给事情定下了基调。虽然还未板上钉钉,但是,人对于付出了时间的事物,总是难舍的;延长了期限,便意味着心境的宽限。离修成正果,指日可待。
午饭结束后,穆萨送我回去。一出门,连室外的空气都变得新鲜浓郁,迸发出惹人沉溺的气息,不由得转换进入好情绪。
尚在他父母的视线内,还是要保持淡定。我稳稳地跟着穆萨走到车内,关上车门,空间一旦转为封闭,我便再也绷不住笑意,自顾自嘿嘿傻笑起来。
他望着前方,也傻笑。回程的这一路,他一边开着车,一边在嘴角勾起惬意的弧度。浓浓的眉毛和亮亮的眼睛在笑,腮上每一寸牵动的皮肤也在笑。车刚在棕榈岛停稳,我便坐起身来,下死劲抱了他一下,顺带拧了一把他的肉,疼得他低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