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衣服都是捡别人的旧衣服,他冬天的棉袄,穿了一年又一年,袖子都短了一截,我没钱买布料和棉花给他做新的,就把我的棉袄改小了给他穿。
但是他从来没有抱怨过,他说妈妈,等我长大了,我要让你住最好的房子,给你买最好的新衣服。看着别的孩子吃饼干,他馋的直嘬手指头,我咬牙把家里的玉米卖了,给他买了一斤饼干,他说妈妈你也吃。”
说到这里,阿姨哽咽了,我清楚地看到她的眼睛里泛着晶莹的泪光。这个老人,在用这样的方式向第一次见面的未来媳妇表达自己的诚意。
我握紧阿姨的手,似乎有什么东西堵住了我的喉咙,心里满满的酸涩将要溢出来。
“他从小成绩就好,学习很刻苦,我很欣慰。”说道这里,阿姨眉眼舒展,是啊,孩子永远是母亲的骄傲。
阿姨顿了一下,接着说:“他上高中的时候,我生了一场病,两只眼睛差点瞎掉,他要学习,还要照顾我,要带我去看病,冬天厚厚的积雪,他背着我走了两三公里的路去看医生。”
阿姨再一次哽咽了,我的眼睛里也早已蓄满了泪水,我抬手,轻轻拭去阿姨的眼泪,阿姨再次握住我的手,“从那个时候起,他就开始自己挣钱,他说,妈,我可以养活你。
是我耽误了他,他的成绩掉了下来,没有考上好大学,一个偶然的机会,他跟别人一起去了欧洲,打工,学习,他说,妈,你等我回来,我给你买房子给你买车子。
他在欧洲待了六年,有了学历,也挣了点钱,他说,妈,我带你去城市里享福。我们的第一套房子是在这个城市的一套二手的两居室,他说,妈,我们暂时住这里,等我的公司做大了,挣钱了,我给你换别墅。
然后,他就开始了没日没夜的忙碌,我们的生活好了,我们有了车子,有了别墅,但是我却从来没有见他开心过,他在我面前的强颜欢笑我都看在眼里。
直到他32岁谈了恋爱,后来结了婚,才好一点。但是两年前,他又开始了强颜欢笑,后来就离了婚。去年下半年,我猜他是找到了喜欢的人,年前他告诉我,过完年带你回来。今天看到你和他在一起,他的高兴我看在眼里。”
说到这里,阿姨握紧我的双手,一双慈祥的眼睛里满是期望,“阿姨希望,你能永远让他开心。”
“嗯。”我的喉咙火辣辣地疼着,哽咽着重重点头,眼泪已经滴在了大腿上。
“他胃不好,替我照顾好他。”阿姨泛着泪光的眼睛里满是疼惜。
“好。”我咬唇道。
“阿姨,我……”从进门到现在,阿姨都没有问过我的情况,我犹豫着要不要说我有孩子。
“阿姨,我结过婚,我女儿快四周岁了,跟我一起生活。”我下决心般说道。不管阿姨能不能接受,我想我还是主动说出来的好。
听了我的话,阿姨布满皱纹的眼角浮起一抹笑意,“这孩子,从进门开始我就看你不自在,原来是担心这个。”
我咬唇看着阿姨,微微点头。
“谁一辈子没有走错过路,遇到了无良的人也是正常的,谁也没长前后眼,怎么知道哪个男人是好人,哪个男人是坏人,这也不是你的错。”
“您……您知道?”我小心翼翼地低声问道。
“年前以深就告诉我了,听说晨晨……是叫晨晨吧?”
“是,是。”我赶紧笑着点头。
“唉,年纪大了,脑子不灵光了,我怕我记错了名字。听以深说晨晨很可爱,很懂事,哪天带过来给我看看,我正愁一个老太太天天闷的慌呢。”阿姨笑道。
“好,好。”我赶紧应着。
“以后你和以深带着晨晨,再生个孩子,你们好好过日子才是重要的,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人哪,这一辈子,没有回头路,要学会向前看,知道吗?”阿姨慈爱的双眸是语重情长的深邃。
“我知道了,谢谢阿姨。”我顿了一下,又说道,“您放心,我有工作,我也养的起晨晨,不会给他造成负担的。”
“这孩子,又说傻话了,以后你的孩子就是他的孩子,善待自己的妻子和孩子,是一个男人最基本的责任。”我看着阿姨眼里“笑看云卷云舒,坐观潮起潮落”的淡然,这个老人,她艰涩的一生是不堪回首的往事。
这个老人的赤子之心,这个老人悉由自然的淡泊,在我的心里留下了一道深沉的印迹。
我以为的家庭差距,我以为的婆婆刁难,就这样在我感动的泪水和春风化雨的笑声中悄然弥散。
我想,不管未来怎样,这个老人给我的人生上了非常重要的一课,她教会了我“好好生活”的真谛。
不管将来如何,以后,我都要好好生活。
从阿姨的卧室里出来,陈以深意有所指地笑道,“什么衣服那么好看,要看这么久?”
我看了阿姨一眼,抿唇,但笑不语。
阿姨笑道,“我们娘俩的事情也要向你汇报吗?”
“不用。”陈以深含情的眼睛里是春风得意的笑意。
阿姨从客厅的一个格子里拿出一个厚厚的红包,递过来,“不用,不用。”我赶紧又是摆手又是摇头。
“傻孩子,拿着。”
“真不要,阿姨,这太贵重了。”
“这说的什么傻话,我不是给你的,给晨晨的,什么时候带她过来,陪我解闷。”阿姨执意把红包往我手里塞着。
“给你你就拿着吧,我还没有过这待遇呢。”陈以深像个孩子一样开心地笑着。
从别墅出来,直到车开出去好远,我还沉浸在阿姨给我讲的过往和她那双淡泊的眼睛里。
那是经历了多少艰难,经历了多少心酸之后才锤炼出来的淡泊。
那是怎样的一份人生阅历成就了一个如此恬澹的老人。
我不由地侧头看向陈以深,声音深沉,“以后,如果可能的话,让阿姨和我们一起住吧。”
陈以深猛地刹车,转头,目光炯炯地注视着我,“怎么了?”我诧异地问道。
陈以深双手捧起我的脸庞,在我的唇上轻啄了一下,“我就知道我没有看错人。”
“啊?”我一愣,不明白他的意思。
“去我家好不好?”陈以深吻上我的额头,声音低哑。
这时,后面响起了喇叭声,“快点开车。”我催促道。
车子“蹭”的一下窜出去。
“我不去你家。”我悻悻地说。
陈以深没有搭话,良久,车子在一条偏僻的小路上戛然而止。
“我们谈谈。”陈以深握紧我的手,眼睛直直地看着我,“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但是她对我来说,现在只是一个朋友,她有困难了,我帮她一下,仅此而已。”
“你说的我都理解你,但是理解是一码事,如果让我全盘接受毫不在意的话,我做不到。”
“现在你才是我老婆,懂吗?那个家是我们两个人的,你是女主人,她是客人。”陈以深目光深邃地看着我,捏了一下我的脸颊,声音沉肃,“我希望你能跟我同心,和我共进退。”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拒绝就显的我太矫情了。
我思索了一下,“好,但是我有三个条件。”
“你说,十个条件都行。”陈以深眉眼舒展,声音轻快。
“第一,不管她走不走,我只住到晨晨回来之前。”我说完定定地注视着陈以深的眼睛。
“好。”
“第二……我不和你睡一个房间,有她在,我会感觉很别扭。我理解了你,你也得理解我,如果你不理解的话,我也没办法。”
陈以深叹口气,声音无奈,“好吧,依你。”
“第三,我要睡你的主卧室。”我就是要用这样的方式告诉他的前妻,在这个家里,你是客人。
“没问题。”陈以深声音清亮,嘴角的笑纹一直荡入眼睛里。
陈以深带我回家拿了套换洗衣服和化妆品,兰兰看着我和陈以深,笑道,“我把你的房间租出去吧,还能当个二房东。”
“你赶紧租出去,白住都行,房租我付。”陈以深眉眼含笑。
“我把你俩绑一起,空投到阿富汗得了。”这俩人,随时都拿我开涮。
陈以深一路和我说说笑笑,到了他家,下了车,我忍不住紧张地拉住他的手,他一怔,在我的脸上吻了一下,“有我呢。”
我心想,就是因为有你我才会这么尴尬。
刚打开房门,就听见一个夜莺般的女声响起,“你回来了。”
我在陈以深身后关上门,换了鞋跟着陈以深走进去,看到我的一瞬间,他前妻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乌亮的眼睛浮上一抹冷峻和不屑。
“这是小然。”
“这是雅文。”
陈以深面色平静地介绍着。
小然旋即嘴角上扬,笑意却不达眼底,红唇轻启,温声细语却含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挑衅,“你好。”
我直直地看向小然的眼睛,心微微颤了一下,嘴角扯开一抹浅淡的弧度,声音细若蚊蝇,“你好。”
一场无言的战役在空气中悄然开启,两双眼睛隔空迸射着硝烟爆炸的光芒,你来我往间,简单的两个字,我已然处于下风,心中的堡垒早已轰然崩塌。
她早已不是那晚酒店里,那个失去灵魂,生命即将凋零般的女子。她是一个内心强大,精明妩媚的女人。
那夜酒店尴尬而匆匆的一面之后,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与她再有什么交集,即使我知道了她住在陈以深的家里,我也没有想过要与她再面对面地站在一起。
我更加不会想到,我们再次见面的时候,被瞬间暗淡的那个女人会是我。
不知道陈以深有没有注意到我和小然之间的眼波流转,“你也早点休息吧。”陈以深声音波澜不惊,对小然说道,然后自然地拉起我的手朝着楼上走去。
直到他温热的大掌握上我微凉的手,他手心的暖意才把我心里的褶皱熨平了些。
走到陈以深的房间,我直接趴在床上,使劲揉了揉眉心,暗道,我闲的没事跑你家来干嘛,给自己找不痛快。
陈以深在我身边躺下,扳过我的身体,说:“不高兴了?”
“没有。”我声音闷闷的,口是心非。
“那我现在下楼把她赶走,我就说你在这里我老婆心情不好。行不行?”
“你……你赶紧出去,别忘了这个房间现在是我的。”
“你心情不好,我陪你,你高兴了我再出去。”陈以深宠溺的声音含着一丝笃定。
高兴?我高兴的起来吗?
我把手放在他的脸上,发泄般地揉了揉,恨不得捏圆搓扁揉出花样来,然后微叹了口气,声音爽利,“我没事了,好啦。蹂躏了你,我就开心了。现在出去吧。”我说着就站了起来。
陈以深依然躺在床上看着我,我两只手拉起他的胳膊,“快点,出去,你不要鸠占鹊巢了。”
陈以深极不情愿的被我推出了房间。
我洗漱后,躺在床上,头顶精致的水晶灯光在房间倾泻,一室寂静,只余我清晰的呼吸声。
小然知不知道我没有和陈以深住一个房间?小然会不会去陈以深的房间?他们会不会背着我搞什么小动作?
我拿起手机,想骚扰骚扰他,不行,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他我睡不踏实吗。
我又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耳朵紧紧贴在门上,听着外面的动静。安静,安静,安静的只有我心脏有力跳动的声音。
我又关掉灯躺回床上,睁着眼睛看着一室的漆黑,良久,我烦躁地拿过手机,看了下时间,马上12点了。
我翻了个身,把自己埋在枕头里,心里默数,“一只羊,一只陈以深,两只羊,两只陈以深,三只羊,三只陈以深……”
翌日一早,当我睁开沉重的睡眼,看了一下手机时间,6点25分。
洗漱后,化了个淡妆,我轻轻打开房门,走到厨房。
我想起昨晚阿姨说陈以深的胃不好,我想熬个小米粥,找了半天,没有找到小米。
我打了六个鸡蛋,蒸了个鸡蛋羹。
看着冰箱里少得可怜的食材,我又炒了个油麦菜,煮了原汤面。
等一切搞定。我又轻轻推开陈以深房间门,他睡的正酣。我一夜辗转难眠,你倒睡的很香,心里顿时忿忿不平起来,眼里闪过一抹恶作剧的光芒。
我趴在床边,两个手指捏紧他的鼻子,哼,我就不信你不醒。
很快,陈以深伸手一把搂过我,把我拉近了他的被窝里,“你早就醒了。”我捶打着他。
“你一推门我就醒了,怎么这么早?”
“都七点多了。快起来。”
“不起,陪我睡会。”陈以深揽着我腰的手使劲往他怀里揉着。
“我做了饭,快点洗漱,吃了饭就该去上班了,你这里离公司远。”
陈以深双手撑起身体,悬在我身体上方,轻轻地,缓缓地,覆上我的唇,喃喃低语,“你怎么这么好。”
“这叫什么好,我哪天不做早饭。”我推开他,“快点去洗脸。”
陈以深洗漱完毕,我们拉着手走下楼的时候,小然已经坐在沙发上了。
我看了她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看了看我和陈以深十指相扣的手,也没有要打招呼的意思。
“吃饭吧,雅文做了早饭。”陈以深神色平和地说道。
“好。”听了陈以深的话,小然嘴角噙起浅浅的笑意,又很快淡了下去。
我和陈以深走进厨房,他把鸡蛋羹和炒油麦菜端去餐厅。我犹豫了一下,盛了三碗面条端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