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嗯,这里的人估计都是关系网特强大的那种人。要是能结识一个,对我们也是非常有利的。不过这种人都是高精尖的,哪儿会告诉我们那么多,心防都很重的。”
王凌悻悻地说:“是啊。哎。”
张伟也是这种人,虽然爱笑,但是你根本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他不会透露任何一点儿讯息。他周末的时候都会过来看看我们,时不时给我们捎点儿特色的小吃和日用品,全国各地的都有,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弄来的。他每次来,都会单独给我一封信,信是炎彬写给我的,不让我回信,只告诉我他很好,告诉我他想我他爱我之类,情话绵绵的,看得我心里暖暖的。
大概是日子过得惬意,在这儿的时光过得特别快,转眼就大半个月过去了。王凌每天散散步看看书和老人们聊聊高雅的爱好,她说这里真的很养人,感觉整个人的心性都高雅了很多,比整天呆在家里强多了。大概是舒心了,这大半个月她胖了不少,脸色看上去也红润有光泽。
张伟说,这里的蔬菜瓜果都是纯天然的,疗养院里自产自销,园区就在后山上,山不高,每次爬上去我们就能看到一个蔬菜大棚。山上的空气特别的新鲜,而且地似乎被修整过,特别地平整,也时不时有地方可以坐坐,所以一点儿都不累。
周末的时候,我们会带一些东西上去野餐。张伟也是个兴趣爱好广泛的人,从他的言谈中就能感觉到他肚子里的墨水特别多,说出的话总是特别大气,感觉像经历很多的人。他在山上给我们拉手风琴,吸引了好几个上山的老人过来,大家围坐在一起共同唱红歌,张伟拉着手风琴,有两个老太太一时兴起跳起了舞,我们坐在那里拍手叫好,感觉日子惬意又轻松,那些烦心的事儿通通都一扫而光。这里,真的就是世外桃源。
张伟说,等自己老了,也要来这里养老,这里的老人都很长寿,很多都常年住在这里不外出,因为所有的供给里面都有。
我好奇地说:“这座疗养院是公立的还是私人的啊?”
张伟微微一笑,然后说:“如果是公立的,你们能进得来么?”
我说:“私立的话,这些老人怎么承担得起这么高昂的费用,常年住着费用不是一般的昂贵吧?”
他微微一笑,他说:“这就不知道了。”
他根本就是知道,只是不告诉我们而已,越这样,我就越好奇。我说:“你和炎彬是怎么认识的啊?”
他说:“我们吗?战友啊,他以前当过兵,你不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大叔以前告诉过我。我兴奋地说:“那这么说,你是军人?”
他说:“曾经是。”
我说:“现在呢?”
他笑了笑,他说:“你看我这小肚腩,还像个军人么?”
我又问道:“能说说你们从前当兵的事儿么?特别好奇他当兵时候的样子。”
说到炎彬,张伟脸上的笑容就特别明显。他说:“他啊……特别霸道,也特别猛,讲义气,也容易冲动,不过也很爷们。他以前是我们小队的队长,每次执行任务都他冲前面,脾气也冲,像头发怒的小狮子一样。”
那还是他十几岁的时候了,我在脑海里想象他当年的稚嫩,不由得笑了起来,王凌说:“他从不提当兵的事儿,以前问他他也不说,就说别的。”
张伟说:“后来,我们很多年没联系了。那时候要不是他……哎,不提了,现在能够再重逢,也挺好的。”
我疑惑地问道:“为什么不提了?”
他笑着说:“都过去了,哎,都好多年前的事儿了。现在能够再聚到一起,就是一种缘分。”
我见他不想再说,也不强求他,我说:“嗯,也是。听说战友情是最坚固的一种感情。”
他骄傲地说:“那是,那都是在枪林弹雨里拼出来的感情,那不一样的,我们是生死兄弟。”
我看着他胸膛挺了起来,整个人十分的自豪,不由得从内心钦佩起来。每一次看抗战电影,看到电视里战士们那种冲锋陷阵的豪气干云,都会被感染到。我觉得在张伟的身上,我依稀能感受到这样的豪情。虽然他也退役很多年了,但是骨子里,他依然是一个军人。
王凌说:“挺欣赏你们这一类人,活得有血性有骨气。”
我说:“是啊。比一般人活得有意义得多。”
他笑笑,他说:“如今,也不行了,现在常年不运动,身体也发福了,也没啥目标了,平淡点儿过呗,生活反正不就是这样,曾经轰轰烈烈过就好。”
我说:“嗯。是啊。”
我还挺喜欢他这个人的,大概是因为他和炎彬亲近,爱屋及乌。
我的小店择日开张了,王凌现在整日足不出户没有前来。开业那天,林希也来了,送了个花篮,埋怨了王凌一大通,说她现在电话也关机了微信也不回了,也不知道她在干嘛。
我说:“大概快生产了心情不好,想一个人静静在那边生活吧。”
她说:“好吧,不理解你们这些文艺青年的思想。”
我试探性地问道:“之前也没见你对她这么上心啊,怎么最近倒是关心起来了?”
她的眼神有些闪烁,她说:“哎,这不是她快生了么,那我这个做小姨的总要关心一下。”
我笑了,我说:“最近过得怎么样?”
她说:“就那样呗。”
我说:“每天都忙些什么啊?”
她说:“全国到处跑着玩呗。”
我说:“你到底在做什么工作啊,感觉怪有意思的。”
她神秘地笑了笑,然后说:“就当当小妹啊,陪着那些男人玩玩,反正包吃包住咯,大方点的还能赏个名牌包什么的。”
我说:“是么?这么好?”
她说:“欸,有钱人都那样。你要愿意出去玩,也可以,身材好脸蛋好,还怕赚不着钱么?”
我笑了笑,我说:“你怎么认识你那个大哥的啊?他看上去好像黑社会的感觉。”
她说:“什么像,本来就是好么!他黑白两道都吃得开,幸亏认识了他,不认识他哪有我现在的好日子!”
说完,她指了指窗外一台白色的宝马Z4,她说:“你看,刚买的,拉风不?想不想坐上去兜风?”
我大声赞叹道:“哇!好牛!你自己买的还是谁送的?”
她得意地说:“当然是我自己买的,嘿嘿,走吧,我开着带你溜达一圈。以前现在凌姐的MINI酷跑,现在我自己也有跑车了,哈哈。”
她非要拉着我一起坐一圈去兜风,我于是跟着她一起上了车,Z4是敞篷的,这样的艳阳天开着去兜风的确很爽,她开得开得飞快,开着开着就开到了郊外,我看着她越开越偏,我不禁有些纳闷,我说:“你这是要开哪儿去呢?”
她说:“这不带你出来兜风吗?当然要兜远一点儿啊,在市区哪有好看的风景啊。”
她不会是要把我带去见什么人吧?……豆大的汗珠从我的脸上落了下来,我慌张地说:“你停下吧,我有些不舒服。”
她没有按我说的做,她说:“这都是单行道,怎么停车啊,你怎么了?”
我说:“我有些头晕,你找个合适的地方掉头吧,我有些头晕。”
她说:“那我开慢点儿啊,没事的,我带你去玩,那边有一个景区,风景还不错的。”
我连忙说:“我哪儿有时间啊,你赶紧开回去。”
她突然严肃地说:“都到这儿了,还是跟我去看看吧,耽误不了多少时间的。”
我浑身都抖了一下,声音都有些变调了,我说:“你到底带我去哪儿?!”
她被我声音里的尖锐吓了一跳,她说:“你怎么了啊?怎么那么害怕的样子,我又不会吃了你,说了带你去看看前面新开发的景区啊。”
我突然拽住她握住方向盘的手,她整个人都随着我一抖,她连忙紧急刹车,然后很生气地大吼了一声:“舒画你干嘛!你神经病吧你!”
我紧张兮兮地说:“你把车靠边停然后往回走,要不然我就跳车了!”
她一边说“你有病吧”,一边骂骂咧咧地把车停到了比较安全的地带,我连忙打开了车门,我说:“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不会要对我干嘛吧?”
她一副看神经病的表情看着我,她说:“你他妈脑袋在想什么啊?我能把你怎么样啊?绑架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啊?你又不是千金大小姐,真是的,好好的心情被你弄没了!”
我镇定了下来,我看着她的表情真的不像要把我怎样的表情,心里稍稍安心了些,我连忙掩饰,我说:“对不起,我太紧张了。”
她走了过来,她说:“你怎么了啊?你怎么会那么想我?”
我弱弱地说:“你看你最近又是大哥又是跑车的,如果不是干了杀人放火的事儿,怎么可能一下就发横财呢……嘿嘿,我想多了,刚才那情景让我联想到电影里拐卖妇女的情形了,我怕你把我带到哪个地方卖了我……”
她瞪了我一眼,她说:“要卖也卖小姑娘,你都一把年纪了值几个钱。行了,别担心了,我不会害自己的朋友的。”
我趁热打铁,我说:“那你把我当朋友就跟我说实话,你到底在干嘛啊现在?”
她说:“欸,说了跟我大哥做事,你要是想发财你也可以跟着干,其实女的干这个很简单,而且工资又高。”
我说:“到底你在做什么呢?你又不告诉我……”
她说:“这可不能轻易地告诉,除非你入会了,成为我们的会员,才可以透露。”
我问道:“会员?你入的什么会啊?”
她狠狠拍了下我的肩膀,然后说:“行了,别问那么多了!这个你不会做的,好好跟我哥卖化妆品吧!你现在也不适合做这个了,风险性太大!”
我说:“到底是什么你至少告诉我吧?满足下我的好奇心啊!”
她笑道:“反正不是正当的职业,你就别问了。走吧,现在是去景区还是掉头啊?”
我说:“你确定不会把我带去卖了?”
她用极度鄙视的目光看着我说:“草,卖你能卖几个钱?你走不走,不走我把你丢这儿了啊。”
我乖乖地爬上了车,她戴上了墨镜,很无奈地摇了摇头,她说:“我现在是别人眼里的白富美、你眼里的女混混么?”
我便笑了,我说:“谁叫你在做什么都不告诉我。”
她发动了车子,径直掉了头,估计也没了去看风景的兴致了。她说:“不是我不告诉你,我怕告诉你你兜不住。”
她一副嘴巴很紧的模样,我于是作罢。看来,只能是自己慢慢去发现了。她把我带了回去,扔回了店里,然后开着车扬长而去。
我随即打电话给了王凌,把林希和我见面的事情说了说,王凌叹了口气,然后说:“她不会在帮着干一些违法的事儿吧?”
我说:“极有可能呢。”
王凌悠悠地说:“其实A市在十几年前有一个名号,叫做毒城。你没看这里很多本地人都是成年不做事、却开着豪车的,发现没有?都是那时候富起来的。”
我一时没听懂,我说:“你说的是赌城还是毒城?我没听明白。”
她说:“毒,『毒』品的毒。十几年前A市很多人都参与了『毒』品交易,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网络,很多你意想不到的人都牵涉其中。那时候我还在读书,和炎彬他们还不认识。后来,这个毒窝被一举端掉了,很多人都受到了处罚,A市的不正之风就在那一段时间被彻底整顿肃清,能逃走的便逃走了,逃不掉的都被抓了,那一年很轰动,但是为了避免造成恶劣的影响,媒体都没有播出,只有在A市的人才知道。那一年,我爸爸也牵涉在了其中,入狱服刑好几年。”
怪不得我从来没听说过,虽然那时候我也应该还在读大学,但是如此轰动的事儿按理说应该是举国皆知的,原来消息都被封锁了。王凌突然提到这个……莫非她觉得林希……?
我说:“难道你是觉得最近的情形和那时候很像吗?你觉得林希很有可能参与了这一类事件?”
她说:“我也只是猜测,我觉得从那场风波中侥幸逃脱的人一定不会甘心。历经十年,A市已经风平浪静了。但是现在,总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你不觉得吗?何止是林希,感觉我们身边很多人,都莫名地卷入了一场风波里。我们看似是局外人,其实也已经身在局中了。”
她这么说,我联想到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件,皮蛋突然回来,公司突然出事,黄总突然跳楼,马总公司倒戈,M异军突起,秦氏地位被削弱,炎彬刻意奉承M……似乎这一系列事件中有一张看不见的网,我和王凌是无辜卷入的苍蝇,我们起不了多少作用却被迫随着这张网团团作转,既分不清方向也辨不明是非,很是困惑。
我说:“其实我很早就有这种感觉了,有种暗流从未停止过涌动的感觉。王凌,我们的人生会不会随这场风波改变呢?”
王凌苦笑了一下,然后说:“不是已经改变了么?我只能把自己藏匿在这里以避免皮蛋找到。你现在虽然自由,可是也犹如惊弓之鸟一般,半点安全感都没有。”
我说:“那又能怎么样,注定要经历的就无从抗拒。”
王凌说:“是啊,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我说:“我晚上不回去了,亲爱的,我在店里凑合住一晚,明天去H市看看猴哥的孩子和颜颜,他儿子满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