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这一次的篓子真是被我捅大了。
从我家出来,姬语锋保持着微笑到最后一刻,我家大门关上之后,他紧紧的握住了我的手,进了电梯出了楼梯门都没说任何一句话,直到出了小区门,他才深深吐出一口气,将我抱在了怀里。
“吓坏了?”我也呼出一口气。他心跳很快,几乎是带着点委屈的语气对我说:“你爸气场太强了。”
我吐吐舌头说:“他昨天看见你住我家了。”
“难怪……”
害怕他会对我爸产生不好的印象,我赶紧解释:“不过他今天可是挺用心招待你的,茶具茶叶都是他的存货,我都不是经常喝的到。”
姬语锋捏了捏我的鼻子,笑着说:“放心,你不用解释,我理解叔叔。”
我白他一眼,活动活动脖颈,脑神经都快僵断了:“谁要你非要来见,弄的我都措手不及。”
“估计我回杭州后,你会被深深的上几节思想教育课。”
他这么一说我倒是好奇之前我爸都和他说什么了,赶紧问:“我爸表现出不同意了么?”
他点点头答:“不太满意,但也没绝对反对。”
我叹了口气。看来事情真没有想的那么容易,我本来以为我爸想法会和我妈一样,着急我领个对象回去,结果好像不是这个样子的。这一次他的态度比第一次见郑希元的时候还夸张。那会儿他只是父亲对女儿绝对的保护,现在除了这层保护,还多了一层警惕。
苦了姬语锋了。
姬语锋看我低头不说话,拍拍我的肩膀说:“放心吧,我自恋的认为他对我印象还不错。你老爸对国学方面的东西特别感兴趣,下次我让老大帮忙弄几幅好字画给他。”
我看着他问:“你们老大明着是宠物商,实际是古董贩子么?还是身后有庞大复杂关系的某某潜藏在民间的高手?”
他被我逗笑了说:“小说看多了。他爸是个挺有名的民间艺术家,字写的不错。”
中午那顿饭我俩都没吃多少,我带着他去吃小吃的时候收到了我妈的短信,她说等姬语锋走了让我回家一趟,最后加了一句,你爸吩咐的。
我给姬语锋看短信,他摸摸我的头,撇撇嘴说:“辛苦了,看来这次我的任性得让你买单了。”
我问他:“你怎么想的,一定要这么着急的见我爸妈?”
他说:“既然决定要结婚,哪有不见父母的道理?”
“那咱们可以循序渐进,谈个半年一年之后再说啊。”
他搂着我又捏捏我的鼻子:“你不是想要宝宝么?与其大着肚子或者干脆抱着孩子去见父母,还是现在去见他们的风险性小一些。真到了拖着孩子的时候,你父皇恐得要了我命。”
他这话没错。
“那你父母呢?难伺候么?”
他看着我,说的很真诚:“不好对付。实话。”
我捂着额头,觉得头都大了。
他笑了,将我拉在怀里说:“要不,我带着你私奔?”
“您还能再戏剧化点么?”
他笑出声:“那,为了咱们将来的幸福生活,努力的啃掉家人这块硬骨头吧。”
“他们又不是阶级敌人,至于么……”
“从某种程度上讲,等同于阶级敌人。”
我侧目撇了他一眼,故意撇撇嘴说:“姬语锋,我发现你有时候挺不靠谱的,真的。”
“这是一种生活情趣。”
我又无语了。他拉着我走了一会停下来,拉起我的左手,摸摸那枚戒指说:“大理的时候,你和我一起摘下戒指的那一刻,我很感动。”
“这算煽情戏么?”我问他。
“我会很努力让你父母接受我的,我会向他们证明,我们会幸福。清宁,你会帮我么?”他又露出那种认真表情。我点点头说:“我们有过Deal,现在还存在。”
他笑的很欣慰,又将我抱在了怀里。
大街上拥抱这种事,还是两个岁数不小的人,真的弱爆了。
不过,我挺开心的。
回到家,我准备晚饭,姬语锋帮我修郑希元那台撂挑子的电脑。这一修理就停不下来,我家所有不管是硬件还是软件损坏的电器,基本上都列入了他的修理名单。
独居女人的弊端,尤其对于我这种电路白痴来说,很多东西坏了只能任由它坏着,或者干脆买个新的。只有真正经历的时候才会发现维持一个家庭,男人和女人的角色缺一不可。
一个家,少了一个人,总归是不完整的。
“清宁,你以后想住别墅么?”姬语锋钻在我家厨房台盆那边,将下水管拧下来清理里面堵住的杂物,不知道怎么想的就问了这么一句。
“不想。”我说。这并非我矫情或者装纯,我确实对别墅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他饶有兴趣的看着我问:“为什么?”
“擦地板太累。”心里话。
他笑着将管子里的脏东西磕出来,然后让我将水管打开,开小一点。
见他不说话,我问她:“你想告诉我,你以为女人都想住别墅么?”
他笑着说:“当然不是,我记得以前和老大他们聊天,提起过房子大小的问题。那时候我好像说过以后房子不要太大,最好是两个人一转身就能看到彼此的距离。”
我有些惊讶的看着他。他这点和我想的不同,我一直以为他也会是个很想要大房子的男人,因为我觉得可能男人都会想。大房子,好车子。郑希元和我结婚之后就每天都在耳边念叨他将来想买哪里的别墅,不管这话是真的假的,至少在阐述着他心理的事实。
姬语锋继续说:“我舅舅就是个例子。他和我舅妈感情非常好,奋斗了很多年终于有了梦想中的房和车,家里别墅三层楼,但房子越大感情越淡,最后离婚了。”
我凝眉:“因为第三者插足么?”那个年龄段的男人恐怕离婚的九成人数都是这个原因。
他摇头道:“不,就是单纯的感情问题。我舅妈是个性情中人,接受不了丈夫的忙碌和冷漠,后期患上了很严重的抑郁症,闹的很厉害。”
我心有点堵,每当听到这样的消息,我就觉得堵。诚如我恐惧衰老,加之婚姻失败,糅合在一起让我越来越对婚姻生活怀疑增多。女人这辈子要经历的困难,实在是太多了。
“她有一段时间,因为在三楼叫在一楼的舅舅几次他没有回应,差点从三楼跳下来。”
我深吸一口气,他好像在说很严重的事情时,都是那样一副淡然样子,可听者却被激的心情久久难以平静,我很善于想象,我甚至能察觉到那个情景的紧急和危险。
这也是我第一次听到姬语锋提起家里人,心里的感觉更不舒服。
“我家庭确实有些复杂,这以后你可能也需要面对。”他说罢将水管拧上去,很用力。
我大概知道他想向我传达什么。
“姬语锋,两个人生观相符的人才能在一起。就算在一起也不一定经营的好家庭。你对于我和你,其实还是没有底气的,对么?”
“恩,会有担心。”他说的很坦白。
我不怪他,我也理解他,就像我对我们之间都没有底气一样,他即便是个男人,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有绝对的自信心。如果我们想顺利的走下去,就必须给与对方勇气。而给他勇气,恰恰是我缺少的。
我好像忽视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离婚之后的姬语锋内心有一处地方和我一样受着重伤,可他不表现出来,甚至还任由我将所有的悲苦都倾倒进了他心里。
我确实在他的保护和疼爱下迅速恢复了,可他到底好了么?我完全不知道。
唐琳骂我过河拆桥,言语虽然表达的不对,但意思其实很接近事实。如今的我,就是站在幸福的岸边,看着被自己踢翻的独木桥笑。而对岸,是没有任何责怪,却没有办法过桥来的姬语锋。
他需要我的帮助。
我将干净毛巾递给刚洗好手的他,从背后抱住他的腰,轻轻靠着他后背上听着他的心跳说:“姬语锋,我们能不能约好,有任何的不开心或者担心,一定要说出来,千万不要憋在心里?”
“你有难处或者觉得我有什么让你失落的地方,可不可以直接告诉我?”
“我不经意间表露出来的自私,你可不可以帮我一起改?”
“姬语锋,我想和你一同站在幸福的岸边。而不是仅仅被你成全。”
我一口气说完,接着就陷入了沉默。
我之前就是憋了太多的负面情绪在心里,和郑希元很少交心,沟通,所以这也算是导致我婚姻失败的一个原因,我要吸取教训,不再重蹈覆辙。
他轻轻拍着我的手,许久后应了一声。声音随着胸腔的震动传进我的耳朵,久久还有着回音。
“清宁,有些事可能会让你接受不了,毕竟对于你来说我的生活圈是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帮助你融入,希望你能感受到我在给你勇气,和我一起。”
“恩,我会给你勇气的。唐琳说夫妻同心其利断金,我相信。”我抬头看着他,想哭却尽力忍着。
听到我那句夫妻,他笑的很满足。我也因为他笑而一起笑了。
“我们的开始是有互相悲怜的因素在内吧?”
他点点头说:“有,但这不足以让一个男人选择婚姻。”
“那你为什么选择我?”
“因为觉得温暖。”
我抬头望着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哭了。这句温暖,太过温暖。他将我拉在怀里,轻轻拍着我的后背,任由我的眼泪一滴一滴沾在他胸口。此时此刻,不需要言语,只要这样的拥抱,足矣。
“姬语锋,给我个承诺吧,我能一直记在心里。”
他手指轻柔的帮我顺着头发说:“清宁,我不太会说爱你一万年不变之类的话。”
“不,不是爱,你明白的。”
他想了想,沉声开口:“我保证,现在会尽我所能多陪着你。结婚后,除非绝对特殊的情况,你每天早上醒来一定能看到我的笑容。”
“恩,这就够了。”我紧紧的抱着他,他的这句话,我记下了。
以前看过一本小说,作者写过这样一句话:永远,只比公子的生命多一天。当时深觉感动,姬语锋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不浮夸不海口,他说出来的话一定就在我触手可及之处,没有飘渺的虚无,没有无形不可寻的踪迹,实实在在的藏于心中,翻出来回味都觉真实。
我们总喜欢为爱情加一个期限,却在成长的过程中逐渐发现,永远实在是短的让人觉得可怜。我不求和姬语锋永远,只望这一次我们不要让彼此再伤的很惨。
睡觉的时候他抱着我,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我说话,从小时候喜欢的弄堂口老奶奶做的定胜糕到上大学时校园后门外小卖铺的鹌鹑蛋,吃货在一起的话题总是少不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今天精神紧张过度,没多久他就睡着了,这是我俩第一次相拥而眠时他在我之前睡着,我从他的怀里离开,为他盖好被子,坐在身边看着他。
这种感觉很奇妙,尽管我告诫自己不要比较,可我还是会不自觉的想起以前郑希元在我身边的时候。男人睡着的样子,都是一样安全无害的。
张小娴说:好的爱情是你透过一个男人看到世界,坏的爱情是你为了一个人舍弃世界。我看透的太晚,放弃的太多,直到最后经历刻骨伤害时只能做到无声无息,无法大声喊叫,我才发现我不但舍弃了世界,更连自己都丢了。姬语锋在帮我找回自己,现在的陆清宁已经开始逐渐的有血有肉。
我俯身亲吻了他的眉角,他睡的沉没有醒。我关灯躺下来,握住他的手,很暖。
我要感谢元爽,如果不是她,我身边的这个男人不会领悟婚姻的真谛,不会如现在这般珍惜。尽管我不愿意承认,但她确实帮助一个感情空白的大男孩儿成长为了一个感情内敛深沉的男人。
我醒来的时候,姬语锋躺在我身边,按他的承诺给了我一个晨安微笑,然后起身去书房打电话。我起来跟在他身后,靠着门框看他,他一直在说杭州话,时不时对我笑笑。但我听他的语气好像不是什么让人高兴的事,我原本放松的神经有些紧张起来。
他挂了电话走到我身边,将我抱在怀里,下巴搭在我肩膀上说:“有麻烦事了,要告诉你么?”
我偏头看着他,意思很明显。他淡淡一笑说:“有关元爽的。”
我想到是她,而且我还猜会和姬语锋家人有关。他接电话的时候,眉眼间透着恭顺,一定是打给长辈的。
“我下午得回杭州去,最晚明天。”他说,有些不舍的抱紧我。我拍拍他的手以示安慰:“先说说发生什么事了吧。”
“我爸住院了。”他说,平淡,却透着隐怒。我对这种隐藏的情绪很敏感。
他之前从来不提家里人的事,一说就是如此让人紧张焦急的消息,我突然有一种负罪感,如果老人身体不好,我在这种时候还让他儿子远在千里之外,就是一种变相的不孝。
我回头望着他说:“那赶紧收拾收拾,快点回去照顾老人。是哪儿不舒服了?我这边还存了一些雪莲,一起带回去吧。”
“清宁,你真好。”他抱着我,回答反而弄的我有些不明所以。
“怎么了?”
他用脸蹭蹭我的说:“你首先关心的是老人的身体,而不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说了元爽,你也没太在意。”他这一说才提醒了我,我真的没有想到去关心元爽到底干了什么。这一点我承认,对于老人长辈的事,我一定是放在第一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