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我说话,电梯门已经合上,液晶显示屏一路滚落下去了。
这次回来还没告诉她,我本来是想找过表舅后,再悄无声息回春山县。这段时间我们电话联系得都很少,我得先找个理由。
305 想干嘛
表舅不在办公室?
秘书科的一个科员看我站在门边敲门,上下打量我几眼,径直过来,不客气地问我:“找谁?”
我朝他友善地笑,他并不领我的情,带着质问的口气说:“你是怎么上来的?”
走廊里一片安静,他的声音不高,但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让人浑身上下不舒服。最新更新..
“不可以上来?”我挑衅地看着他。像他这般狐假虎威的人,一般不屑于与人辩白,仿佛天下乾坤,都在自己手里掌握着一般。似乎身在衙门,影子都要比老百姓高大,比如我,一眼就能看出不是在大机关混的人,在他们眼里,简直就如草芥一般。
他显然被我的挑衅激怒了,脸上罩上来一层寒霜,我继续挑衅地看着他,手指不紧不慢地敲着门。
“住手!”他低低地喝了一声,怒视着我:“下去!”
“我找何书记。”我重复了一句:“找何书记汇报工作。”
“你哪里来的?找何书记汇报什么?我们怎么不知道?”他一连串地问我,声音愈发高了起来,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引起一阵阵的蜂鸣回响。
“你需要何书记给你汇报?”我逐渐失去了耐心,门久敲不开,我已经感觉到表舅不在办公室了。
“你想找事?是不是?”他逼近我一步,扬手指着脚下说:“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我淡然一笑,这些机关里的人,都好着面子,虚张声势是他们的拿手好戏。在老百姓面前,他们都喜欢把自己弄得无比高大威猛,其实都是经不得戳的纸老虎。
他们喜欢讲素质!而我,一个乡镇出来的小干部,根本就没素质可言。乡下人不会与你讲素质,讲素质难道还不张嘴吃饭了?要脱裤放屁?
“我知道!”我故意装作很畏缩的样子,缩着肩膀说:“这是市委机关,大领导办公的地方。”
“知道了还不走?干扰领导办公,你是要负责任的。”他被我的样子迷惑了,以为我真的畏缩了,因此他的话又透出无比的轻松来,斜着眼看我,眼光尽是不屑。
我没理他,掏出电话,站在他面前摁响了表舅的手机。
“舅,我是小风。”我白了他一眼说:“我在你办公室门口呢。”
电话里传来的不是表舅的声音,是表舅的贴身大秘。
“郁风?你在市委?”他在电话问我,大秘认识我,我们见过若干次面,尽管没打过太多交道,但一个大秘出身的人,对自己主人的大小事务比自己的手指头还熟悉。
他在电话里迟疑了一下,小声地说:“何书记在接待一个外商经贸团,要不,晚点我汇报?”
“不用了,你告诉我,我直接过去。”我毫不客气地说。
“你稍等。”大秘大概去请示了我表舅,过不多久,他在电话里说:“你过来吧,我们在新林隐的宴会厅。”
挂了电话,我轻飘飘地对科员说:“谢谢你啊!要不,你跟我一起去?何书记在接待外商,怎么没安排你去啊?”
小科员被我的话气得脸色几乎发绿,又不好发作,只能眼睁睁地看我扬长而去。
站在电梯里,我脑子里不断涌现小科员的嘴脸,终究没忍住笑,对着光洁如镜的电梯门,狂笑起来。
黄微微果然站在大厅门口等我,看我出来,迎上来说:“那么快?”
我说:“何书记在新林隐,叫我们过去。”
“我们?”她狐疑地看我一眼,没有言语。
“就是我们!”我强调说:“我和你。”
她没再问了,跟着我下了台阶,走到自己的车边,等着我过去。
我才想起她是有车的人,于是冲她说:“今天你坐我的车。”
黄微微笑道:“发财了?买车了!”
我从她手里接过手提包,喜笑颜开地说:“我小姨的车,送给我了。”
她哦了一声,没有再问,乖顺地跟着我朝大门外走。
一路无话!
新林隐酒店门口高悬着一块横幅,“热烈欢迎美国新泽西州经贸代表团来我市考察”。大门口除了门童,还游荡着几个穿制服的警察。
我带着黄微微,顺利过了门童,直上宴会厅。
可惜,还没到门口,就被拦了下来。
外宾重地,闲人免入!两个警察冷眼地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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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我说话,挥挥手毫不客气要驱逐我。
我无所谓,但我不能见黄微微受委屈!当然,我明白这个阵势不是在市委机关,市委机关里只是几个狐假虎威的人,而这里,有可能造成国际影响。
我生生地咽下一口恶气,想要给大秘打电话。
正要掏电话,背后的电梯门一开,随即一阵脚步声传来,领头的赫然是陈萌。
陈萌很惊讶我们站在门口,她拉着黄微微的手问:“你怎么来了?”
黄微微指了指我,没说话,脸上一片褐色。
陈萌朝我看看,展颜一笑说:“怎么不进去啊?”
我摊摊手,无可奈何地说:“进不去。”
陈萌似乎明白了过来,她朝警察扬了扬胸前的采访证,手一招,跟着她来的几个记者带着相机就往里走。我正要跟着迈步,警察却又拦住了我,硬生生地说:“请留步,你不是记者,不能进。”
一天不到的时间,三次被拒之门外,我心里像打翻了一个五味瓶,甚至有想哭的冲动!身份!这是个讲身份的年代。没有身份,寸步难行!
“没事,让他们进去。”陈萌冲警察微笑。
警察再牛,也不敢得罪记者,何况眼前这个漂亮的记者,是陈书记的女儿。警察都会察言观色。
我牵着黄微微,跟着陈萌往里走。
这里在办一个酒会!每个人都衣冠楚楚。
我朝自己看了看,老子穿着一件夹克,而且还皱了。心里一阵羞惭,脸上挂不住有些羞色了。
我本来是个极为讲究的人。但六年多的乡下生活已经把我打磨成一个地道的农民了。在乡下,穿着西装革履的干部,没有老百姓愿意跟你说话,怎么开展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