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伟就是在一计不成,又心生一计中说服了自己。一个不是自己的孩子叫自己爸爸,在某种意义上是胜利的表现。因为爸爸这个称谓,代表的是至高无上的精神和物质的追求。
与其看不到光明,为什么不主动去点亮油灯?只要陈萌做了自己的妻子,他郭伟何愁不青云直上?官场里他至少可以少奋斗二十年,物质上他一辈子可以无忧。何况,陈萌是个美人,是多少男人梦寐以求的情人啊!
告别黄微微,我开着车,抿着嘴,把音响开得老大,得意洋洋从衡岳市的大街上驰过。
从衡岳市到春山县,六年多的时间,我来回不知道多少次。甚至于什么地方有棵大树,什么地方有个村庄,又或者什么地方可以下车撒尿,我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到了春山县,我连夜去找刘启蒙书记。
刘书记看到我带给他的报告,眉头紧锁,一言不。
我只好收紧双手,如木桩一样直立在他面前。
刘书记将报告扔到面前的茶几上,黑着脸问我:“去找何书记了?”
我唯唯偌偌点头承认。报告上何书记的批示,白纸黑字,清清楚楚,何必多次一问。
“为什么私自去找何书记?”刘书记盯着我看,眼神犀利,毫不留情的似乎要剥光我的衣服。
他这一问,我顿时哑口无言。我这是越级,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一想到这里,顿时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我这是否定刘书记的工作?还是仗着有一个高官的舅舅,不把县委放在眼里了?
“我回去看微微。”我说:“顺便想起钱有余还在监子里,马上就要过年了……。”
“就你会想到?”刘书记毫不客气地打断我的话。
我支支吾吾,出不得声了。
“钱有余的案子,是刑事案件,必须要按刑法处理。”刘书记叹口气说:“现在你拿了何书记的批示,你叫我怎么做?”
我额头上冷汗涔涔,自己想了很多办法,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呢?这就是政治上的不成熟!
“郁风,你这人,头脑灵活,胆大,想法多。但有一条,你在政治上,思想还不够成熟啊。”刘书记把我心里想的话说了出来,话一到我耳朵里,我就知道副县长的位置离我远了。
一个政治上不成熟的人,不可能去担任副县长。刘书记已经给我下了判决书,这倒让我心里一阵轻松了。
这段时间心里只想着副县长的事,根本没心思去想其他。就像头上悬着一柄利剑,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掉下来。现在水落石出了,心情反而放松了许多。
“刘书记,我知道我不成熟。在您的指导下,我还要多学习。”我拍着马屁,露出一副谦卑的嘴脸。
手伸到口袋里去掏烟,触到了另一个信封,才想起陈萌托我给他带来的另一封信。
于是把信封掏出来,恭恭敬敬双手递到刘书记面前,说:“刘书记,这是市报陈记者给您的信。”
刘书记接过,当着我的面撕开,瞄了一眼,复又看我几眼,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怪笑出来。
信看完了,刘书记慢条斯理塞进信封里,抬起头对我说:“干站着做什么?坐下说话。”
他态度一百八十度的转弯,显然是陈萌的信起了作用。不知道那个小丫头片子在信里说了什么,反正刘书记开始满脸堆笑,心情似乎云开雾散了。
“你小子……。”刘书记笑了笑,没继续说下去,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现在天下雪了,工程也没办法开展了。作为一个镇长,你现在要做些什么呢?”刘书记绕开了信,转而问起我的工作来。
“冬天到了,取暖就是最大的问题。”我说:“原来大家都是砍柴烧火,这几年封山育林,没人敢砍树,因此现在的冬季取暖,就成了农村最头疼的问题。特别是孤寡老人,需要帮助啊。”
刘书记点点头,认可我的说法。
“计划生育的事,也得趁着这个时间好好的抓一抓。”我脑子里一下子涌出无数要做的事来。
“嗯。”刘书记轻轻敲着膝盖:“做好安民工作,保证老百姓过一个好年。”
我忙着点头,态度认真,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
“你先回去,把手头的几件紧要的事办好吧。”刘书记下了逐客令。
“刘书记……,”我欲言又止,眼睛盯着茶几上的报告。
刘书记理也不理我,顾自起身,伸了一个懒腰。
我还想继续追问,他却转身进了书房。
我抓起茶几上的报告,冲着书房门大声说:“刘书记,您休息,我走了。”
出了门,被冷风一吹,头脑清醒了许多。捏着手里的报告,我开始揣摩刘书记的意思。他不给我答复,既不签字,也不口头指令,是什么意思?他不可能置之何书记的批示不理,他不是一个死板的人!那么他究竟想做什么呢?
下了台阶,突然踢到突兀于地面上的一块石头,绊得我差点摔倒。于是气不打一处来,冲着地面破口大骂:“我操你奶奶,欺侮我么?”
朝着石头再狠狠地踢一脚,痛得我呲牙咧嘴,蹲在地上半天起不了身。
回到车里,就着车顶的小灯,才现这一脚踢得太厉害,把我的一双皮鞋,居然踢成了一个豁口。
他妈的!出师不利!我骂了一句,启动汽车,朝农古镇开。
已是夜里十点多了,春山县城就好像冬眠了一样,无声无息。偶尔从一扇洞开的窗户里飘出电视的声音,飘散在空荡荡的街面,显得无比的寥廓。
车过县委宾馆,被墙上流光溢彩的霓虹灯撩拔得心烦意乱,“桑拿洗浴按摩”几个大字就像妖冶的小姐一样,朝我挤眉弄眼,身上顿时痒了起来,方向一拐,朝着霓虹灯而去。
还没进门,看到黄奇善急匆匆从里面出来,心急火燎的往外走,就站着脚,喊了他一声。
黄奇善停住脚,一眼看到我,低着头过来,惊讶地问:“你怎么来了?”
我笑而不答,抽出烟来点燃,问他:“这么晚了,你还在这里干嘛?做坏事了?”我指着闪烁的霓虹灯,坏笑着。
“屁!老子手背。”黄奇善朝地上吐了一口浓痰。
“怎么?玩牌?”我问,好奇心顿起。
“邓涵宇这个狗日的,叫了几个人在这里搞三公,输了老子三万块了。没钱了,回家睡觉。”黄奇善勉强地笑,样子显得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