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到了明天
后来我哥就和沫沫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
哥这次回来在家小住了两个月,他和沫沫很恩爱,走到哪都将沫沫带在身边。我变得更不爱回家,偶然回去也尽量和他们避开。有两次还是撞到一起了,沫沫依旧像从不认识我一样不疏远不亲近,她似乎没把我和她的事告诉我哥,哥待我依旧热诚,吃饭时给沫沫夹菜,给我我夹菜,我们都是他不可获缺的亲人。他心疼我这个唯一的弟弟,怕我出社会被人欺负,经常给我讲社会上人心险恶的事,讲到激情昂然时将手无意识的搭在沫沫肩上。
我表面上风平浪静,自以为把那份怨恨隐藏得很好,可还是被母亲看穿。母亲问我们两兄弟到底怎么了,没小时候亲热了,我笑着说人总要长大有各自的家吧。
我觉得自己一夜之间就深沉了,结束了这段在青葱岁月里刻骨铭心的恋爱,我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上,不想与不相干的人交谈,不再轻易触碰城市里的风月。
我也再没看见过婉仪,那次从医院回去后,我俩都心照不宣的再没联系。我终于能体会当初我抛弃她时她掉的泪有多悲伤,直到今天我亲身体验了,我终于能体会……
有段时间大T老叫我去看看婉仪,说她过得不好。今年本市打黑特别厉害,一批又一批的高官下马,残酷的政治斗争使婉仪那身为市高级人民法院院长的父亲的地位岌岌可危,可以想象她们家现在正处于怎样的水深火热中。
我想给婉仪去个电话,问问情况,好几次电话拨出又挂了——我无颜面对她。
若我和沫沫携手恩爱时,我还能意气风发的对婉仪投以关切:“最近好吗?”但在我抛弃婉仪后,我的爱情随之也穷困潦倒了,不容我争取,潜移默化下就被自己的哥哥一手揽去——我再也无法面对她。竟管我知道婉仪不会嘲笑我,不会幸灾乐祸,
可笑的仅剩的男性尊严,被我掩耳盗铃的维护着。
大学毕业后第一次同学聚会上,大T的女友是我熟悉的。
“哥们,这是我女朋友,”大T向我介绍,然后他一把将她搂过去,阴阳怪气的半开玩笑:“你们俩可别旧情复燃!”
那女孩轻灵飘逸,红装素裹。大方得体的向我打招呼,她微笑颔首,说公治曦,你好。
我说婉仪,好。
大家虽都知道我曾和婉仪交往过,却都心领神会的绝口不提,怕触怒大T。到是大T爽快,喝得半醉时,对大家说:“今天谁要提我老婆的旧情人我跟谁急啊!”然后他搂着我,浓烈的酒气喷吐着,“公治曦,哥们,这杯酒你得干了,我敬你……”我将酒杯放到唇边就听他继续说,“多谢兄弟以前替我照顾婉仪!”
我一愣,瞟到婉仪也正在看着我,目光阴晴不定,于是仰头一饮而尽。
刚开始大家碍于我和婉仪曾经的关系,还不敢多作言论。后来看我确实不在意,酒到五旬时,就放得开了,怂恿大T讲述如何将系花追到手的,歌颂大T和婉仪是真正金童玉女,祝福大T和婉仪执手白头……大T那天格外意气风发,潇洒倜傥的拥着身边的女友,时不时的亲吻她的脸颊,气氛就围绕在他俩的恋爱一直高涨不下。大T说:“老子暗恋咱们系花好多年啦!本以为系花,一朵花嘛,带花字的都不好搞定,没想到我只是把她的日记背给她听了一遍,就把她追到手了!哈哈哈!”大家一阵哄笑。
只有我知道,婉仪那本日记少说数十万字,跨过大T寥寥几句“背下她的日记而已”,其实得花多少功夫。我望着红光满面的大T,我这才重新审视大T对婉仪那份真挚,连我都被他感动。
我自顾的吃着笑着,偶尔收到或同情或刻意的目光,也不觉尴尬。大T能和婉仪走到一起,那是在好不过的了。
席间婉仪俏脸殷红,从不与我多看一眼。她温柔的对大T嗔喃,“你少喝点酒吧。”一如从前对我那般体贴。大T立即凑到她面前,点头讨好的说,“就这一杯,再不喝了,再不喝了。”他的手抚在婉仪的肩上,温柔的像抚摩月光。
婉仪果然厉害,连大T这样的血性爷们也能调教得柔情似水。
吃过饭不知谁起哄,说再去唱歌。到了KTV包房时,只剩一小部分同学,其余都回家陪家人。夜越深,剩下的人越少,到凌晨时居然只剩下三人。
我自觉已是孤家寡人,于是没走,大T和婉仪都喜爱唱歌,也没走。
KTV包房里,大T睡死在沙发上,婉仪不动生色的点一些情歌,一个人轻轻的唱。
我坐在沙发另一头,头昏脑涨的抽烟,听婉仪唱“yesterday once more”,唱“越长大越孤单”,唱“女人花”,唱“到了明天”——
“到了明天说好不再见面
坐在街尾的店
我一个人点了一杯想念
到了明天只能让爱擦肩
两个人的笑脸
天亮前变成泛黄的照片
到了明天你就离开我身边
到了明天独自向流星许愿
像一场的完结篇
我们的结局应验泪水的预言
碎了一地的诺言拼凑不回的昨天
可我仍期待奇迹会再出现
我依然还怀念相爱的从前
我依然还等你回到我身边
你留在我冰冷的枕边
按下暂停的时间直到你再次出现
无法承受没有你的每一天
我爱你不会改变
我爱着你到永远……”
她将这首悲伤情歌唱得凄凉婉转,我望着大屏幕上一一滑过的字,将自己和沫沫的爱情对号入座,越发觉得孤单。一曲即终,我抬头看婉仪时,才发现她已经泪流满面。
她泪水盈盈的看着我,消瘦的双肩微微颤抖,音响里依旧传出悲伤动人的旋律,而我和婉仪就这么相视无言。现在我俩身份尴尬,为了避嫌,这还是她今天第一次那么长久的直视我。
良久,婉仪款款向我走近,递给我一杯酒。
我什么也没说,一饮而尽。她也将自己的酒喝下,红唇漉漉的望着我,一颗晶莹的泪珠还挂在她尖尖的下巴上。
“你过得好吗?”我问。
“什么?”音响太吵,她没听清。
然后我借着醉意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俯在她耳边说:“你跟着他,过得好吗?”
一句话问话让婉仪哭得嘶哑无声。
她双手紧紧的环着我的腰,那感觉既熟悉又陌生。我能明显感觉到她颤抖的身子,幽软的女人香。她将脑袋深深埋在我胸口,半晌不语,只是摇头。我不知她摇头的意思,是叫我不能问,还是她过得不好。
昔日的恋人在我怀里哭得肝肠寸断,我再怎么铁石心肠也会动容,我犹豫着快要伸手抱住她时,沙发上的大T辗转翻了个身。
我一惊立即推开婉仪,她此时已经是我最好的兄弟的女友。不能碰,碰不得。
婉仪绝望的望了我一眼,什么都没说,默默的走进洗手间。过了会她出来后,已经擦干了泪,补好了妆,又是一个光彩照人的粉黛佳人。
她目不斜视的走到大T身边,为熟睡的他擦汗,动作轻柔。
我说了声,“祝你幸福。”起身就要走。
婉仪没留我,她只的抬头恨恨的看着我:“别说祝我幸福,你离开了我,有什么资格祝我幸福?”
我揣摩着婉仪最后那句幽怨的狠话,走得很快,出了KTV也没叫车,快速的在黑暗的街上竞走。不知是赌气还是自嘲,或是逃避……我就这么毫无意识的一直往前走。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不想,什么也想不起。
不知走了多久才感觉到疲惫,一屁股坐在地上,四周无人,街灯昏黄。我伸手往脸上一摸,湿了一手,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
一时间只觉得天大地大,自己孤家寡人,爱我的人,我爱的人,都在别人怀里。万物苍穹,我活着是为了谁,拼搏是为了谁。灯海连绵,我的那盏在哪,在何时才会亮起……酒精发作,一下虚脱过去,倒地便不醒人事。
不知过了多久,醒来时只觉得头昏脑涨。睁眼一看,四周熟悉得仿佛在梦境。
温软幽香的小床,天蓝色的窗帘,鼻息间还有花朵的芬芳。分明就是沫沫那间小小的屋里。如果每次我喝醉,都梦见自己能躺在沫沫的床上,我宁愿夜夜宿醉,一觉不醒。
我环视四周,寻找那抹日思夜想的身影,却发现一个高大的身影匍匐在床边,竟是我哥!
——CTG
2010 5 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