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以天涯之名
几个月后的一天,我约婉仪单独吃饭。
看得出她精心打扮过的,画了睫毛,扫了些胭脂,精致无暇。
一起回望这几年来发生的事,惘然如梦。婉仪小口小口的吃着甜点,我突然说了句:“吃过饭,我们去看看你父亲吧。”
婉仪惊讶的看着我,没说什么,缓缓点头。
婉仪的父亲,当年叱吒政坛的市高院院长,如今只是位高墙内失去自由失去名利失去财权的老人。他仅有的,只是婉仪这个女儿。
陈瞳老人身体还算好,依稀看得出当年的精干,说一不二的威严。只是面容有些憔悴,看到女儿来了,显得很高兴。
他本是我们一家的大仇人,但我面对这么一位孤独失意的老人,竟激不起一丝恨意。
除去一身权力,他也可以带着一脸慈祥和亲切。
得知我是公治晨的弟弟,他表情里露出无限忏悔,却没多说什么。过了会儿,他淡淡的开口问我:“那个女孩子……现在好吗?”
“谁?”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来看过我。我却不记得她的名字。”他继续说,目光向上,仿佛在追忆。
“爸,您说的是……艾沫?”婉仪毕竟比较了解她父亲。
“她随了母姓啊。”他喃喃着,“本该姓陈的。”
原来沫沫竟来看过他!
“她说谢谢我以前每个月给她两万块钱……呵呵,跟她妈一样骄傲,谢什么呢?本就是我的责任……她心里一定还恨我吧,到头来都没叫我一声爸爸。造孽……”老人说着,流露出难过的眼神。
婉仪不忍父亲伤心,温言安抚着:“她生了孩子,龙凤胎,已经一岁多了,爸,你当外公了。”
“是吗?”老人脸上惊显出一朵晚盛的菊。
“嗯,等他们长大点了,带来看您。”
老人一脸憧憬的点头。
临走时他一本正经的叫住我:“年轻人,我把婉仪交给你了,你要好好待她。我女儿可不坏。”
我慎重的说会的。
走到大街上,呼吸清新的空气,突然感慨自由真好,活着真好。
婉仪好半天才从悲伤中缓过来,低着头问我:“你们一家都恨死我爸了吧。那你今天为什么还去看他?”
我笑了,说:“岳父大人总得去看的吧。谁叫我看上他女儿呢?”
婉仪羞红了脸,又惊又喜的模样,忸怩着一跺脚,就往前跑。
我三两步追上去,却发现她已经哭了。
“怎么了?”我问。
“请你不要再假装对我好!”婉仪泪水盈盈的看着我,“我很傻,会认真的。”
我想起曾经和婉仪在一起时,她说过一句话:所以我就是爱你,哪有什么因为可是为什么。
心上泛起一层层怜惜,我拉起她的手,她的掌心暖暖软软的,是我熟悉的触感,我笑“我也没不认真啊!”婉仪只一怔,也没挣扎,温顺的由我牵着。
“你忘了沫沫了吗?”她小心翼翼的问,很不识失误的毛病依旧没改。
我不语,凝视远方视线模糊处矗立的宝塔,笑。
爱那么短,遗忘那么长。
我将母亲传给儿媳妇的戒指,转了一个圈,重新戴到她纤细的无名指上。
然后我们像学生时代谈恋爱那会一样,漫无目的的压马路,直到华灯初上,直到星星点灯,直到月亮在澄清的苍穹上毫无依靠的漂浮,我们追寻着人生的尽头,以天涯海角之名,流浪。
“这路的尽头在哪啊?”婉仪问。
“我还是觉得在西藏。”我说。
“你还记得那首歌吗?”婉仪眼睛忽闪忽闪的,比星星还明亮。
“当然。”
然后我们唱起来——
“看你的脸上笑容多灿烂,
自信满满准备出发!
我全副武装我整装待发,
用我所存好的力量。
这宇宙究竟有多大,
没有人知道。
噢,我只想跟你一起闯!
有星球导航流星做伴,
一点也不怕,
我们都是冒险家。
独一无二的想法,
手牵着手壮大力量,
梦想因此而发光。
如果攀不过高山,
那就要学着翱翔,
生命它就是这样,
冒着风雨也要闯一翻!”
因为有过共同的过往,因为彼此熟悉。只一个轻巧的开头,我们便知道彼此下一步要去哪里。
我和婉仪的蜜月之旅,选在了西藏。
在最圣洁净明的地方。接受了雪山的洗礼,接受了神湖的验证,接受了广袤草原的祝福。
以天之尽头起誓,从今以后,我只牵你的手。
——CTG
2010 5 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