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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觉就像做了一场黑色的梦。
这个梦没有任何场景和人物事件,就好像失明了一样,所有的一切都是黑色的。
我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恢复了一点儿意识,用了很大的力气想睁开眼睛。
但我努力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此时就像梦魇的人似的,感觉整个身体都不属于自己控制了。
后来我又尝试了一次,这下终于感觉眼皮动了一点儿,一缕刺目的光投了进来。
还没等我把眼睛完全睁开呢,就听见一个粗野的声音激动地叫道:“我靠!醒啦!醒啦!”
紧接着就听见一阵骚乱,好几个人的声音都涌进了耳朵,嗡嗡地响,听不清楚在说什么。
等我完全把眼睛睁开的时候,猛地看见了一张粗糙的老脸,满脸的酒糟和粗大的毛孔,一嘴大牙还龇着。
我吓了一跳,费力地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八两金都没你磕碜……”
蒋大彪听完哈哈大笑,把脸一收挺直身子傻叫道:“这倒霉玩意儿没傻,放心吧,脑袋没事儿,还知道埋汰我呢,哈哈哈!”听这语气感觉好像比我夸他还高兴。
我这才努力地环视了一下周围,看见站了满屋子的人:蒋大彪、胡学范、小林子、初小雯、许淑芬,还有水柔。
还没等我去找,就见闵娜猛地扑到了我的身边,拉住我的手嚎啕大哭了起来。
我想伸手去拍拍她的头,安慰她几句,可是发现我根本抬不起手来。我吓得心中一惊,但还是假装轻松地说了句:“妞呀,别哭了,鼻涕都蹭我手上了。好粘哦。”
闵娜抬头眼泪汪汪地看了我一眼,哭笑不得地说:“好讨厌啊你!”
满屋子的人见了,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我躺在床上缓了半天,才感觉好像体力恢复了一点。趁闵娜出去给我叫医生的时候,我冲蒋大彪使了个眼色。
到底是兄弟,看懂了我的意思,他俯下身子把耳朵凑到我嘴边儿,小声地说:“有啥事儿?”
我瞄了一下其他人,说:“我胳膊都动不了,怎么了?我是不是瘫痪了?”
蒋大彪听完把身子抬了起来,脸色凝重地看了看我,说:“胳膊腿儿什么的都没事儿,可能是太久没吃东西了,没劲儿。只是……”
我急切地说:“怎么了?哪坏了?快告诉我。”
蒋大彪叹了口气,说:“只是……你的弟弟……坏了。”
我一愣,还没等再问的时候,就见这畜生绷不住地狂笑了起来。
我大怒,骂道:“你个死玩意,自己的小就嫉妒别人,也不要个脸了!”
蒋大彪听了脸腾地红了,扭头看了看初小雯,激动地指着我叫道:“靠,姓周的你给我起来!我削你个半身不遂!”
水柔这时候拉了拉蒋大彪,说:“他都昏迷四天了,你就别逗他了嘛。”
我说:“啊?都四天了?对了,我怎么跑医院来了?”
小林子说:“那你得先感谢苏大娘啊!就是她……”
他的话音还没落,就听见门口有个声音喊道:“哎呀!小周醒了啊!”
小林子脸色一暗,看着我说道:“得,说曹操,曹操他二姨就来了。”
赶着话儿,苏老太太就走到了我身边,说:“你可醒了哎,把我和这帮孩子都急坏了哟。”
我微笑着点了点头,说:“谢谢您了,刚才我朋友说都是您怎么……”
苏老太太的脸蛋立刻神采飞扬了一下,难掩骄傲地说:“啊,没什么没什么。不就那天嘛,我练剑后跟几个老街坊闲扯了一会儿,回来得晚了些。走进来刚要上楼的时候,就正好看见几个歹徒行凶打你,我当时就大喝一声,抽剑冲了上去,三两下就把他们砍跑了。有一个还负伤了呢。结果可能因为他们太胆怯了,一跑到门口就被闻声而来的几个保安给擒住了两个,跑了俩。”
我听她讲的跟评书似的,就看了一眼蒋大彪。
蒋大彪嘿嘿一笑说:“那家伙,苏大娘的事迹可在你们小区传开了呢。
后来听保安说,大娘是一边狂喊一边动的手儿,那嗓门儿,差点儿没把楼震塌了,要不他们也听不见。”
苏老太太也听不出来个好赖话,还很得意地挺了挺胸,说:“没什么没什么,逢敌必亮剑嘛!大声儿喊那是一种气势,先把他们震住再说。小周我跟你讲,我这剑可不是白练的……”
还没等她说完,胡学范就把她拉到了一边,说:“大娘你先坐一下,歇口气儿,我们都知道您是女版李云龙,您先让周希缓缓劲儿。”
我冲苏老太太说:“大娘,啥也不说了,等我好了的,指定天天跟你学功夫。”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事情的版本儿和苏老太太讲的不太一样,据有一家邻居说,她正好在阳台看到了这一幕,当时苏老太太确实亮剑了,但她似乎没冲,而是站在原地疯狂地挥舞着宝剑,歇斯底里地大叫了半天。后来五六个保安闻声跑了过来,那几个歹徒见了才四散而逃。保安按住了其中两个的时候,苏老太太才冲上去朝其中一个砍了一剑。
但虽然如此,我仍然很感激苏大娘,这年头儿,也就老头儿老太太见到这种事儿敢喊几嗓子,其他的人可能躲还躲不及呢,说不定当时有谁想进我们这栋楼而没敢过来,藏在草丛里隐蔽自己呢。
那几个歹徒不用多说了,是孙仁贵找的。
蒋大彪说后来保安把抓住的两个送到了派出所,警察一问,他们几个就招了。
后来警察传唤了孙仁贵,但他没去能,因为他也躺医院里了。
蒋大彪说,我把那孙子的肋骨揣折了两根儿。
我一听吓了一跳,说:“完了完了,这下可完犊子了,这回还指不定谁告谁了呢。”
蒋大彪一乐,说:“没事儿啊,看你吓的。姓孙的找人了,我也找人了,这事儿可以私了。你削他顶多是个‘因口角而动手伤人’,罚点儿款,拘留个几天。但他是‘买凶伤人且后果严重’,整不好了得蹲个几年,所以他愿意赔钱。后来谈了一下,他答应出二十万。你觉得这价咋样?”
我琢磨了半天,心中还是有气,真想用自己的拘留几天换他个几年大狱,但后来想想还是放弃了。
因为前段时间看《越狱》看得太入迷了,我很怕自己万一进去后碰上一中国T-BAG,那我就不值得了。
赔钱也好,我也削他了,他也找人揍我了,算两清了吧。
想到这里的时候,闵娜进来了,看到她后我忽然想起了什么,心中一惊,看了看右手,激动地挣扎着要坐起来,叫道:“我戒指呢?我戒指呢!”
蒋大彪按了按我的手,说:“哎呀,你可别嗷嗷了,我说你咋那么财迷呢,都送医院了你那手也掰不开,后来医生给你打了麻醉,我才给你掰开的,你那戒指闵娜早收起来了。”
我这才放下心来,看了一眼闵娜,说:“妞啊,我……”
闵娜眼圈一红,又掉了眼泪,扑到我身上边哭边说:“你怎么那么傻啊,出去那么多天你怎么还骗我啊,要不是水柔后来告诉了我,我都不知道你吃了那么多苦……”
我嘿嘿笑了几声,说:“小妞呀,等我能动了,跟你约个会吧?地点就选在婚姻登记处,你说好地不?”
闵娜听了,又嘤地一声哭了起来。我也有些动容,想来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真是不容易,想不到最后求婚的场面居然是在医院里,此时的心情真是复杂得很。
想到这儿,我的眼睛也有些酸涩。
就在这时候,我忽然看见门口有个身影飘了出去,像是水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