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死人了,真是笑死人了!她一边用她的小拳头在我的身上温柔地打着,一边说。
我忍不住也跟着她笑了起来。
这时,按摩房外的电话铃响了起来,老板在外面喊:小玲,你的电话。
小玲听到喊声,对我说了声对不起,我去接个电话,一扭身掀开门帘出去了。
想着小玲讲的故事,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这件事仿佛是和那个二羊有关。
大约是十年前吧,我被调到一个叫黑山的乡办中学教书。
那是个穷地方,穷得连人都长不囫囵。也许是穷的缘故,也或许是为了节省,一到夏天,乡里的大人小孩子,几乎都是光了脚丫子漫山遍野地跑。大人们光了脚丫子是没人管的,可小孩就不行了,小孩子是戴了鼻圈的牛,上了学,就归学校管。当时,全国上下都在搞“五讲四美”活动,学校就做出专门的规定:不管什么理由,所有的学生,绝不允许光着脚丫子满校园地跑。为此,学校还成立了由副校长挂帅,并有学生代表参加的文明小组。文明小组的成员,每人袖子上都戴了一个红袖圈,并且每隔两天,就在学校进行一次全面检查。
就是这个鹰钩鼻子的二羊,在学校第二次全面检查的时候,仍然我行我素,光着脚丫子满校园地撒野,这着实令我很生气。
我把鹰钩鼻子二羊从教室里叫了出来,罚他站在了被太阳晒得滚烫的石板上。
那个中午,鹰钩鼻子二羊就那样头顶烈日,光着脚板在被太阳烤得滚烫的石板上晒了整整两个多小时。
第二天早上,我走进教室,果然发现鹰钩鼻子二羊穿了鞋坐在位子上。是那种黑雨靴。
我的心里不免生出了几分得意,看来这太阳没有白晒。
这时,一个同学突然站起来说,报告老师,鹰钩鼻子二羊欺骗了你,他根本就没有穿鞋。
我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怒气冲冲地走了过去。我走到鹰钩鼻子的座位前一看,才知道自己是真的上了他的当了。他脚上的雨靴竟然是用墨汁画上去的!远远看去,那双“靴子”就跟真的一样。
我恼羞成怒,朝鹰钩鼻子二羊扑了过去,就像抓一只小鸡一样,将他从座位上抓了起来,拧上讲台。我冲他吼道,你现在就给我出去,你啥时穿上鞋了,啥时再进这个教室!
为了一双普通的鞋,我让鹰钩鼻子二羊从此失去了上学的机会。
鹰钩鼻子二羊是在我的呵斥声和同学们的嘲笑声中走出教室的。二羊在走出教室的那一刻,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一拧脖子走了。
从此,再没有走回这个教室。
后来我才知道,鹰钩鼻子二羊确实是因为家里穷才赤着脚来上学的。二羊的母亲是个哑巴,他们家里的日子全靠他的父亲一人张罗。可是,他的父亲在去年全乡农田会战中被炸断了双腿,瘫痪在了床上。
当我知道了这一切后,我用自己的工资买了一双黄胶鞋去了二羊的家。可是,当我赶到二羊的家里时,我才知道,二羊的父亲已经让他拜了师傅,去学做木匠活了。
我心中一阵酸楚,劝道,还是让二羊回去上学吧,我想好了,二羊今后上学的费用就由我来负责吧。
二羊的父亲说,老师,我们一家人都谢谢您了,只是有句话叫“救急不救穷”,我们家不是一时手紧,而是穷呀!
就这样,从此我失去了一个学生。
小玲接完电话回到按摩房,见我躺在床上发呆,就开玩笑说,大哥呀,看你那如痴如醉的样子,该不是又在想哪个妹妹了吧?
我说,是男朋友的电话吧,唧唧呱呱地说了这半天?
小玲听了这话,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不快的表情。
为了调节气氛,我故意将说话的语气放轻松些,我说,妹子,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你看你一个电话接的,就跟霜打了似的。
小玲扯起嘴角,勉强地笑了笑说,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