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上报
突然的变故,打乱了我的原计划,埋伏车站期待与芸‘巧遇’的计划彻底泡汤,那情节只能让我躺在病床上去构想了。麻烦也接踵而来,首先是夜莺的母亲一大早就来给我们送饭,然后便拐弯抹角地让我打电话通知家里,我明白,她是想会会‘未来的亲家’,那是绝对不行的,我推说我妈心脏不好,得等伤愈之后才能告诉她;第二件便是有几家报社闻讯前来采访,这可把我愁坏了!
无疑忙坏了夜莺,她成了绝对发言人,眉飞色舞,手舞足蹈,给记者们讲演了一部‘武侠小说’的精彩片段,可惜她没去写小说,否则一定比我出名,从场景描写到人物刻画,从‘一招一式’到心理活动,无不精彩纷呈,听得我不住汗颜,她信口说来比我冥思苦想的都好!看来这武侠小说她的确是没少看。
有她精彩的讲演,我一句话都插不进去,好在她并没有提起‘血战’之前的那‘好梦一分钟’,我也就任她独自表演了。就在采访结束的时候,记者们又给我添了一件堵心事儿,非要给我和夜莺合个影,就在我不知如何应对的时候,他们已经按下了快门,我的闹心事儿又多了一件!
记者虽然走了,可夜莺的讲演却未就此结束,许多病友和家属都过来打听我们的英勇事迹,我的病房成了她讲演的舞台,她的讲演也越来越成熟,越来越精彩,一对相亲相爱的‘江湖侠侣’形象也蔚然而成。众人听后,都不禁对我们大加赞赏,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一个勇士。
当一拨观众退去的时候,我忽然发现雪花和四月站在门口,夜莺母女俨然一副主人的架式,热情地招呼她们进来,象招待客人一样请她们落坐,递上水果。我想到了雪花会来,但没想到四月也会来看我,不过她只是一个看客,一句话都不说。
雪花的眼中流露出许多疑问,但因为夜莺母亲在场,她没有多说,只是纯粹地慰问,所以她们没有呆多久,雪花和夜莺换回手机后,便带着四月离开了。
周六便在这喧喧闹闹中过去了,晚上依然是夜莺留下来陪护我,凡事有了开头,后边也就自然,因为她已经陪护我一晚了,所以我没有再多说什么。她的策略改变了,对感情的事儿只字不提,就是非常细心的照顾我,一会儿问寒一会儿问暖,一会儿给我剥个桔子,一会儿给我削个苹果,脸上扬溢着腼腆的笑容,语调也变得极其温柔。不知是她刻意装扮,还是我的幻觉,她感觉起来竟然很象雪花。
滴水穿石,人最难抗拒的就是柔情,现在的她更让我觉得可怕,因为她对我所做的一切,我都无法拒绝,只能接受她对我的关怀。我极力地关闭着心中的那扇大门,不让股暖流冲到我的心中,毕竟我对芸有着深厚的感情,那扇大门不会被轻易撞开。
她不一定比雪花聪明,但她绝对比雪花狡猾,所以她更加可怕!
深夜,是人最寂寞的时候,也是意志最薄弱的时候,更是邪念蠢蠢欲动的时候,世间百分之九十的罪恶都是发生在深夜的黑暗之中,仿佛黑暗可以掩盖一切!她关闭了大灯,将床头灯也调得极其昏暗,她如昨天一样,屈膝抱腿靠墙坐在床上,沉静的神色,面对着我一动不动。
好的眼神是那么忧郁,她的神情是那么忧伤,身子蜷在一起显得是那么委屈可怜,她优美的曲线又把她烘托得是那么美丽性感,这个还是我印象中的夜莺吗?她就象一个受难的小天使,是那么让人可怜,可我知道,她其实是一个可怕的小女巫,因为她正极力地勾引着我的心魂。我不敢再看她,将身子转过去,背对着她。
“我奶奶有三个儿子,她以为怎么的也能有个孙子,可是我大爷(大伯父)和二大爷(二伯父)都让她失望了,我爸成了她最后的希望。”她开始自言自语地讲着自己的家事,“幸亏那时候不能事先检查出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否则我就一定不会来到这个世上了。后来我妈告诉我,当得知我是女孩儿的时候,我奶奶将东西扔了一地,气哼哼地就走了,我爸憋了半天,还是说了我妈一句‘没用’。我妈当时就哭了,她的月子是我姥姥侍候的。”
她叹了一口气,又道:“也许是我绝了他们的希望,所以我和我妈就成了‘罪魁祸首’,都是孙女,却只有我受气,每年过年给压岁钱的时候,我两个堂姐她都给一百,却只给我五十,还堂而皇之地说我年纪小。”
“十二岁那年,我跟她激了,那五十块钱被我撕得粉碎,然后我就跑到我姥姥家去了,之后五年,我都没有再去过她家,也没再叫她一声奶奶。”
她说得真是让人同情,我没想到她的背后还有这样的委屈。她哼笑了两声又道:“直到我十七岁的那年春节,我爸强把我逼去,那我也没叫她奶奶,她给我拿了一千块钱,我没要!后来她上我家,偷偷地塞给我一张三千块钱的存折,我才又跟她好了,这事儿连我爸和我妈都不知道,他们还直夸我懂事儿了呢!”她说完,便咯咯地笑起来。
我没有出声,但她还是越讲越来劲儿,不过她讲的都是她如何受委屈,让人同情让人可怜的事儿,她扬眉吐气的事儿一点儿都不提,她真的太狡猾了!我虽然没有出声,可她的话我却一字不落地都听进了耳朵里,不知不觉间,她那嚣张的形象竟然变了委屈的样子。
第二天一大早,夜莺就跑了出去,不大一会儿又兴高采烈地跑了回来,手里捏着一摞报纸,我知道,一定是我们的事迹见报了!她留下了一份,将其他的都甩给了我,我也急忙查阅,我非常想知道,我和她的事儿到底是怎么写的,会不会让人一看就知道是我!我翻了两版,赫然见到一个大标题:“奋战一昼夜,全歼飞车党”,下边有两个副标题:“痴心情侣斗色狼,百名的哥擒蓝摩”。
就是这篇了,我急忙仔细阅读,“近日来,我市已发生几起歹徒乘坐摩托车跟踪尾随单身女性,侍机进行抢劫强奸等犯罪行为,……三月十七日晚十点左右,青年王某与女友叶某在劳动公园附近遭遇了这伙飞车歹徒,……”
看完,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整篇报道中,我和夜莺只是一带而过,在文中也只是王某叶某,不知道底细的人是绝对不会猜到是我的。放下这份,我又拿起一份,这个更简单,竟然连王某叶某都没有,我和夜莺只是‘一对青年男女’,太好了!
我抬头看了看夜莺,她却看得津津有味,脸上绽放着灿烂的笑容,我的心不禁一沉,紧张地问道:“你那上是怎么写的?”
她看我一眼,嘿嘿地怪笑,“给你看看吧!”说着,她将报纸递了过来。
我拿过来只看了一眼,心就猛地提了起来,因为一副三吋的黑白照片赫然入目,虽然有些模糊,我还是认出了满面春意的夜莺和面无表情的我,再看看标题:“问世间情为何物”!
我急忙阅读正文,整篇文章都是写我和夜莺的,这老兄也真能写,洋洋洒洒多半个版面,在夜莺口述的基础上,又大加粉饰,生动曲折,激烈紧张,感人肺腑,简直催人泪下!我也差点被他写死——身中七刀,经过十几个小时的紧急抢救!文章结尾又加了一行小字:发稿时,据悉王哲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我一下子就激了,向夜莺急道:“你怎么可以让他用我们的真实姓名呢?”
“我哪让他们用了!”她是这么说,眼睛却不敢看着我。
“他不征求我们的同意,他敢用我们的真实姓名吗?!”我太激动了,以至伤口一阵剧痛,不禁“啊”地痛叫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