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望溪记得第一次见到尉迟祁时她才初二。
她自小学钢琴,某天路过一家画室,看到窗口挂着一副巨大的雪景,美得不可方物,便下定决心进去欣赏艺术品。
这家画室的上课时间大概是两点半,现在才一点半,却早已有一个男孩子坐在那里。
他看起来非常疲倦,趴在画前睡着了。
画室里非常乱,地面被一铅芯染黑,墙角有干涸的颜料,废弃的画板丢在角落。宋望溪绕过装颜料的大箱子,差点被地上脏兮兮的颜料桶绊了一跤。她转到男生身后,看到他画的图,他似乎是想画日落时分的海,然而他只完成了一半。
那完成的一半的海浪里,水面吞噬了余晖的橘黄,分明是暖系色彩,可偏偏给人一种落寞的冷漠感,像无处不在的空气,从皮肤表面,一直一直渗透进骨髓里。
如果画好的话,这张傍晚的海——这不像一个初二学生的作品。
宋望溪低头去看画的作者。那男生的面呈一种病态的苍白,连嘴唇都几乎没有血色,而他乌黑的睫毛在鼻梁侧投下一道钩月般的阴影,再加上他微卷的黑发,那真是一种极其强烈的黑白对比。
他微微蹙眉,似乎深坠噩梦。
他的画风……
宋望溪再度抬头去看画,时间久了,她仿佛听到了画痛苦的低吟:
你看到了吗?
你有没有看到一个滴血的灵魂。
莫名……令人心疼。
他的手机在此时突然震动了几下,与此同时,他的手也动了动。宋望溪看到他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消息,愣了愣。
“你作业画完没?”
“还没……小声点,我来补。”
这时有学生三三两两的走进,宋望溪替他披上衣服,低头静悄悄的离开。
她走在去钢琴课老师家的路上,满脑子都是海的画与它的作者,那个瘦弱的少年。
有时候喜欢上一个人就是一瞬间的事,毫无预兆,毫无防备。他以一种绝对防守的姿态住到她生命里,她根本无力抵御,他那幅画里滴血的灵魂,与他苍白的眼神。
——
辛姝坐在一个小区楼下的游乐设施上给宋望溪打电话,宋望溪能够清楚地感受到她几乎绝望的情绪。
“宋望溪我都等了三个小时了!”
“所以……他还没有来?”
“我想杀人。”
“冷静,辛姝。你记住你是一个集冷静与美貌于一身的女子。”
“那是Papi酱。”
“她是集才华与美貌于一身的女子。”
辛姝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踢了旁边的椅子一脚:“陈觉放过我无数次鸽子了。”
“那你干嘛还等他?”宋望溪在截八荒打的视频,他读过一段很有意思的英文诗,迷倒万千少女,包括宋望溪,迷的不要不要,她要把那段做成单独的音频放到手机里反复听。她想了想,又说:“辛姝,你太喜欢他了,你知不知道情深不寿?”
“分手吧,分手最好。”
她露出无所谓的神情:“谁说的,我只是不甘心而已。我不服,我就是不服,我就是要他喜欢我,除了我喜欢不了别人,然后再跟他分手。”
宋望溪被她的话噎住:“辛姝,你真的不是来报复社会的?”
女人可怕的复仇心!
突然一阵惊雷滚过,大雨噼里啪啦的倾斜而下。辛姝只好忧伤的挂了电话,跑去躲雨。
“狗日的陈觉!”
她被猝不及防的淋透,可怜兮兮的躲在一栋单元楼的门洞里避雨。辛姝的衣服本就薄削,此刻湿了水黏糊糊的在身上,令她心里烦的很。
她放下背包,一边用纸巾擦拭自己湿漉漉的头发,想到陈觉又放她鸽子,她就止不住的冒火,于是一边擦头发一边臭骂她那不合格的男友:“混球,臭陈觉混蛋陈觉鬼日的陈觉要死的陈觉卑鄙无耻龌龊下流最好不要被我逮到,不然我就把你打趴在地上然后踩死你踩死你踩死你……”
她骂着骂着,猛的想到和他的种种,眼圈陡然的就红了。
就在她眼泪要掉下来的那一刻,她突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敢骂我,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