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爸!”秦正南接过肖建军递过来的茶杯,放在鼻下轻轻嗅了嗅,“很香。”
“那当然!这是我们大月湖畔种的茶,好喝着呢!”肖建军满是自豪地说了一句,突然眸子一亮,“明天让暖暖带你去那边看看,毕竟是我们济城的旅游景点,国家5A级风景区。”
“就怕太辛苦暖暖,我这腿走哪都不方便。”
“不辛苦!暖暖这丫头你又不是了解,那么喜欢你,怎么会觉得辛苦呢!”
秦正南脸上的笑却有点僵硬了,垂眸抿了口茶。
这岳父大人口里肖暖喜欢的那个人,应该指的还是安俊远吧?
“对了,正南,我们这里的济仁医院,这几天在搞义诊。他们医院的股东,也是他们医院的一个很年轻的教授,叫康子仁,人非常不错,经常搞义诊。要不,我带你去医院检查检查你的腿,看需要不需要上点药,快一点好起来?”肖建军像是突然想起了这件事来,对秦正南说。
“康子仁?”秦正南好奇地问。
“是啊!你也听说过?”
“听一个朋友提到过,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人,改天过去看看。”
“熟人啊,那更好!”
秦正南跟肖建军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心思却一直关注着手机,直到姚准发了一条短信过来:
“南哥,您岳母大人和您太太的头发都已经成功拿到,肖老师那边的有机会我再想办法取样本。我先把母女俩的送去亲子鉴定中心做DNA比对,结果最快明天就出来。”
秦正南微蹙的眉心缓缓舒展开来,回复一个字,“好!”
肖暖和母亲周玉回到家里来的时候,秦正南正躺在她的床上午休。
她推门进去的时候不知道他在睡觉,开门的动作有点大,但看到床上的人纹丝未动。想着应该是睡着了,就轻手轻脚地关上门,走了过去。
秦正南的轮椅放在床边,他背对着门向左侧躺在床上,右臂从前面伸过去枕在手上,左手手上还拿着一张照片。
睡姿像个孩子一样。
肖暖屏住呼吸,悄悄地把照片从他手里抽出来,看了一眼。
竟然是她四五岁的一张照片,这张照片是在公园里的蔷薇花下拍的。她那个时候穿了一条粉色的棉布连衣裙,扎了两只小小的冲天辫,双手叉腰,笑得跟身后那正开得荼蘼的蔷薇一样灿烂。
她对这张照片拍摄的情景已经忘记了,但她记得,这裙子是妈妈亲手为她做的。至今还保存着。
“偷看别人照片!哼!”肖暖把照片放下,正要转身离开,看到床上的男人身上没有盖任何东西,就拉了一条毯子轻轻给他盖在了身上。
济城马上进入十月,天气已经凉了下来,这样睡觉不感冒才怪!
肖暖腹诽了一句。手刚要拿开,在看到男人那张天然无害的睡颜时,她的手顿了顿,犹豫了一下,收回手,在他旁边坐下来,仔细偷窥他的样子。
睡梦里的秦正南,不似平时那样,眉心总会动不动就皱一下,平展的额头显得他更加年轻。又长又密的睫毛,阳光这么一照射,在眼睑上投下了一层很淡的睫影。
再往下看,鼻子很挺,性感的薄唇微微抿着,天生的唇线很明显,真是让人嫉妒让人恨!
再加上他利索清爽的碎发。白皙没有一丝皱纹的皮肤,尤其是看不到他那总是装着很多种情绪的眸子时,30岁的秦正南此刻看着年轻了不少,肖暖甚至觉得比安俊远还年轻,更耐看。
这么帅的男人,又这样有能力,偏偏双腿不能站起来……
肖暖瞅了一眼那即使被毯子遮盖住,也能看到的均匀修长的大长腿,忍不住再次惋惜地叹了一口气,“真可惜!”
“可惜什么?”
肖暖摇了摇头正要站起来,身侧突然传来一道慵懒的声音,她吓了一条,连忙从床上蹦下了床,抬手抚着胸口,看向床上正缓缓睁开眼睛的男人,“你装睡?吓死我了!”
“恶人先告状了吧?”秦正南撑着身子坐起来。懒懒地伸了个懒腰,转眸看向她,“明明是你……”
在他看到肖暖的样子时,说了一半的话没有再继续下去。错愕地定定看着她,那深邃的眸子里流转着毫不掩饰的惊讶……甚至是,不可思议。
肖暖看到他那莫名其妙的眼神,一开始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抬手揪着自己的头发,冲他嘿嘿笑道,“怎么样,新发型,好看吗?”
秦正南微微眯了眯眸子,毫不留情地摇了摇头,沉下了脸,严肃地说,“不好看,给我换回去!”
肖暖以为他是玩笑,就转过身来到穿衣镜前,自己又仔细瞧了一眼。
她以前是披肩的垂直长发,但大多数时间为了方便都是简单地扎成马尾。刚才被季妍拉到美发沙龙里去,她瞧着美发师送来的发型图,又瞅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直接指着一款齐肩齐刘海的短发说,“就这款!我要剪成短发!”
剪的时候,她闭着眼睛,听着耳边传来的那“咔嚓咔嚓”的声音,一直不敢睁眼去看。直到季妍在旁边说,“暖暖,你留这种中长发也不错,很利落很漂亮。”她才不敢相信地睁开了眼睛。
镜子里的自己是个全新的自己,像是又回到了中学时代。好像那被剪掉的一地长发,真的能带走她这些日子以来受到的委屈和烦恼……她真的需要振作起来,从安俊远带给她的阴影里走出来,重新开始属于她自己的精彩人生。
不过才三年而已!她以后的人生里,还有很多个三年要去度过……不能被一颗歪脖树吊死了!
肖暖转过身来,不满地对已经下床回到自己轮椅上的秦正南说,“哪里不好啊,我觉得还行啊,你不觉得我年轻了很多吗?”
“对!很年轻!然后我们一起出去的时候,继续让那些小朋友叫你姐姐叫我叔叔,然后你就满意了得意了,是吧?”秦正南抬眸看着她,那口气就像是在逼问。
“我……我无语!大叔,就这个原因,你就不喜欢我这发型,让我再换回去?”肖暖是真的无语,这个家伙,怎么这么小气。
居然还在为小豆豆在楼下见面时叫他的那声叔叔生气!拜托,都30岁的人了,好意思给别人当哥哥?
“跟这个没关系!”秦正南却否认了,皱着眉不悦地看着她,“我不喜欢这个发型,我喜欢看你长发的样子。”
后面这句话,他说的声音很低很柔,让肖暖有种那句话是在夸她长发更好看的错觉。
她瞬间没了斗嘴的兴趣,噘着嘴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明明是你非要让我去换个发型的,现在又不满意了,哪有你这么无理取闹这么霸道的!剪都剪了,总不能让我戴假发吧?”
秦正南瞧着她似委屈又似撒娇的样子,脸上的神色顿时缓和了下来,嘴角勾了勾,将轮椅滑过去,拉住她的手腕,让她顺势坐在自己的腿上,抬手抚摸了一下她那新发型,“下次要剪头发的时候,要征求老公的意见。”
“要求真多!”她不满地撇撇嘴,站了起来,很快又笑道,“走吧,我带你下楼去,院子里的桂花树开了,好香的!”
“好!”他点点头,转眸看了一眼被她放在桌上的照片,轮椅便转动方向,走了出去。
在小区的院子里,秦正南坐在桂花飘香的树下,瞧着远处肖暖和一群小朋友吹泡泡、玩老鹰捉小鸡玩得不亦乐乎,嘴角的弧度慢慢地勾起,那深潭似的眸子里蕴起越来越柔和的光芒。
可渐渐的,肖暖的影子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然后再清晰起来的时候,却渐渐地变成了另外一张脸。
除了发型一样,其他都不甚一样。
女人将垂在脸上的头发捋到耳后,在他身边蹲下来,仰起脸看向他的眸子里满是忧郁,“正南,对不起,我不能陪你去美国医治双腿了。家里压力很大,我真的快扛不下去了,你会理解我的,对吗?”
他冷冷地看着女人第一次如此低声下气地对他说这一番话,忽然就笑了起来,抬手抚着她的头发,“只要你幸福就好。”
“正南,你的腿一定会治疗好的!你是个好人,以后一定会遇到一个好姑娘的,我配不上你。”女人的眼泪流了下来,哭到哽咽。
“不!是我连累了你,你这个选择是对的!”他面无表情地说。
“喂!想什么呢!”
一道清丽的声音打断了秦正南的回忆,他收回思绪,眼前是肖暖那张满脸挂着问号的笑脸。
“都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一样玩得那么兴奋,瞧你这脸,红扑扑的。”秦正南很自然地抬手捏了捏她的脸。
“哎呀,那么多小朋友在,不准欺负我!”她忙避开他的手,站起身将他推到树下的一个树桩旁,她坐了下来。
“暖暖,”他突然唤她。
肖暖一愣,有点不确信地扭头看向他,那脸上的表情是在问,你在叫我吗?
虽然他在父母面前为了演戏,都把她亲昵地唤暖暖。可是,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如此唤她,声音很温和,唤得又那样自然,就像是一直以来他都这样唤她似的。
“怎么了?我不能叫你暖暖?”他自然是看穿了她脸上的惊讶,挑了挑眉,问。
“没有……不适应。”她实话实说,但心里却痒痒的,也似乎很满足。
除了爸爸,他是第二个这样叫自己的男人……她意识到自己又想起了安俊远,连忙掐断思绪,抬眸问他,“怎么了?叫我有事吗?”
秦正南没有回答,而是控制轮椅面向她,向她伸出了手,看着她的眸子里是她分辨不清楚是真是假的浓浓温柔。
她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已经跑远的几个孩子,垂眸伸出了手,将自己的手放进了他的大掌里。
他的掌心温热干燥,很温暖。
秦正南缓缓合并五指,将她的手裹住,抬眸看向她,“暖暖,如果我们的夫妻关系一直存在,你会不会因为我的腿而嫌弃我,离开我?”
肖暖一愣,猛地抬头,不解地看向他,“什么意思啊?”
“我是说如果,你会不会抛弃一个突然残疾的丈夫或者男朋友?”他淡淡地说着,却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眸子,似乎想抓住她的每一丝表情变化。
“我啊……”肖暖明白了他的意思,感受着他手心里传递过来的温度,她想起了自己也曾问过自己这样的问题。
如果秦正南真的是自己的老公,她愿意不愿意一辈子伺候他?
答案不确定,也是模糊的。
却不是因为他的腿,而是因为她觉得这种如果根本不会存在。秦正南是什么人,裴梦那句话说得虽然残忍,但是不失事实:秦正南这种千年一遇的摇钱树,你可要把握好机会哦!别说他坐轮椅了,就是四肢都残疾,愿意嫁他的女人都排队呢!
对她来说,他是不是摇钱树跟她没关系,她也没兴趣关注别人有钱没钱,但秦正南……这个男人的魅力,不光是他的身价。
不过她也无数次提醒过自己,自己现在是因为失恋,刚被别的男人甩了,心里太脆弱,或许身边稍微有个不错的男人,都会觉得对自己太好……她不能让自己这么快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泥潭里去。
“怎么,就这么难回答吗?”看到她犹豫不决思来想去的样子,秦正南微微蹙起了眉,“不想回答就算了。”
他突然放开她的手,控制轮椅转了过去。
转身的一瞬间,肖暖看到了他脸上有一种她从未见到过的神色。
受伤,失望,还有沮丧。
认识秦正南以来,霸道的他,无赖的他,对待工作时认真的他,严肃的他,还有时而温柔的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他。
肖暖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心猛地疼了一下,像是被突然发射过来的针狠狠刺了一下,尖锐地痛。
她忙站起来,抓住了他轮椅的扶手,让轮椅停下来,走到他身边,蹲下来,双手放在他的腿上,抬眸笑着看向他,“如果他真的是我老公或者男朋友,如果我们真的相爱,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离开他。”
她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笑眯眯地着看向他,但秦正南还是从她那清澈的眸子里看到了另外一种东西。
认真,坚定。
他方才沉下来的俊脸上,线条立刻变得柔和,嘴角不由地慢慢勾起,抬手握住了她放在自己腿上的手,“所以我说你是傻妞,跟着一个废人有什么用?一个男人如果连自己的女人都照顾不了,这个女人完全可以离开他的,不受任何道德约束,更不受法律限制。”
“切!要是所有事情都可以用法律和道德来衡量的话,那这世界太冷漠太没劲了!”她撇撇嘴,完全不赞同他的说法。
闻言,秦正南却微微一愣,随即眸子里的笑意扩散开来。
如果所有人都能像她这么傻,那这世界上也没那么多悲剧了吧?
“对了,我爸爸让我明天带你去济仁医院看看专家。他以为你的腿只是小伤,不过我想了下,真的可以带你过去看看,济仁医院是我们济城医疗水平最好的医院,因为是私立医院,医生的态度也很好。”回到家里的时候,因为和姚准一起扶秦正南上楼,累得气喘吁吁的肖暖坐下来,对他说。
“好!既然岳父大人和老婆大人都让我去看看医生,我只好遵命了!”他点了点头,爽快同意。
第二天,肖暖和姚准一起带秦正南去了济仁医院,姚准不知道从哪弄了一辆越野车,亲自开着,倒是方便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