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姚准发动车子行驶了一段距离之后,肖暖转过身来面向着他,垂眸咬了咬唇,低声用商量的口气问他,“以后能不能不来这里?那石老师又让我做了噩梦,真的很可怕!”
秦正南瞧着她的双手在前面不停地相互绞着,忍不住伸手捏住了她的手,另一只手将她的脑袋扣住,让她靠在了自己肩膀上,温和地笑着说,“好!咱以后再也不来看什么心理医生了!但是,暖暖,你还记得不记得,刚才石老师给你催眠之后,问你的那些问题,还有你是怎么回答的?”
肖暖在他怀里点了点头,之后又接着摇了摇头,声音低低地说,“好像记得,也好像不记得,不知道哪些是在梦里,哪些是他真的问了我。”
秦正南剑眉紧蹙,垂眸看了一眼在自己怀里疲惫地闭上了眼睛的肖暖,没有再继续问下去,而是用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胳膊,像哄一个孩子睡觉一样,有节奏地有耐心地,轻柔地拍着。
好在回到家之后,肖暖的情绪稳定了很多,而且很快就恢复到了平常的那种和任何人都可以谈笑风生的状态。
秦正南瞧着她像是完全从那个噩梦里走出来了一样,看着她的眸子里却涌出了复杂的情绪。
有欣慰,却也有矛盾。
*
夜,书房。
秦正南看完石星发过来的诊断分析,直接让姚准把电话拨了过去,姚准接通后把手机递给了他。
“秦先生,您还有哪些疑问,请尽管问。”石星在电话里说。
“你的诊断分析很全面,基本已经确诊我太太以前确实发生过溺水事件,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才给她造成了很大的心里阴影,以至于梦里经常梦到当时的情景。但是,还有几个问题我想了解一下,还请石医生能给我一些确定的答案。”
“好,秦先生,您讲。”
“能不能判断出我太太是在哪个年龄段发生的溺水事件?”
“这个问题我不能给您确定的答案,但从您之前给我介绍情况时来分析的话,她的这个噩梦已经伴随了她有十几年的时间了。这种梦是回忆性的,并非预兆性的,所以她溺水的时候应该年纪很小。如果溺水事件没有损伤她的大脑,没有发生过失忆症状的话,她应该是在七岁之前溺水的。”
“她在梦境里梦见了她的哥哥俊远,这个人对她来说,是不是很重要?”
“当然!但是有一点,秦先生不要进入到误区里来。如果在一个人的心里,另外一个人非常重要的话,那么这个人就会存在她的潜意识里,潜意识会影响一个人的梦境。比如说,我们经常梦到一些以前的事情以前的故人,但是梦着梦着,我们现在实际生活里周围的一些人也会出现。您太太的这个情况,属于哪一种,这个无法给您定论。只能说,她口里的俊远哥哥,如果以前对她影响不大的话,那就是现在对她影响很大。”
听到这样的解释,秦正南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声音陡然变得低沉,“好,谢谢你。”
秦正南挂了电话,直接把轮椅控制到窗边,面对着窗外漆黑的夜,他那深邃的眸子也很快融入到了夜色里。
催眠的效果,跟他猜测得差不多。她以前确实溺水过,究竟是她当时因为年纪小还没记忆,还是后来因为这件事失忆过,他仍不得而知。
他能确定的是,不管肖暖是不是庄晓暖,安俊远对她来说,都是一个重要的人。
如果她是庄晓暖,不到四岁的孩子,可以在危急的时候喊出他的名字,那说明安俊远在她心里的位置仅次于她的家人。
如果她只是肖暖,到了今时今日,“安俊远”这三个字,仍然在她心里占据着重要的地位。
这个地位,比“秦正南”三个字重要的多!
或许,他真的应该听取姚准的建议,不要再继续查下去了,不要再继续找下去了,找到庄家人又如何?拿到了钥匙又能怎么样?即使日后整个江城都是他的,有何用?
他,自认为已经取代了安俊远在她心目中的位置。原来一切,都只是自己的臆想罢了!
罢了!不查了!
至少她现在还是他的,至少他现在对她,还没有厌烦。
其他的事,一年后再说吧!
“姚准,从今天开始,把精力主要放到公司的业务上来,庄家人的事,能有线索就查,没有的话,就先放一放,不要刻意再去浪费人力财力和精力了。”秦正南对着蔼蔼夜色,对身后的姚准说。
姚准不由地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明白了过来,忙重重地点了点头,“好!明白了!”
*
这个周末过完之后的周一,肖暖和秦正南一起去了公司,她要重新开始工作去了。
可是当她一个人来到销售部,所有人看到她的时候,全部都恭敬地站了起来,有点惶恐地向她颔首,“董事长夫人好!”
这齐刷刷的声音直接把经理办公室里的方丽颖请了出来,她看到又穿上了职业装,拎着包,一副工作装扮出现在眼前的肖暖,先是一愣,随即谄媚地笑了起来,“夫人,您来我们销售部检查指导工作了啊,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啊!”
“方经理,我是来上班的,不是检查工作的!”肖暖有点局促地说完,转身对大家笑着说,“同事们,我只是来上班的,大家以后还是叫我小暖或者暖暖都行,不要叫我什么董事长夫人。”
同事们面面相觑之后把视线都投到了方丽颖身上,她怔了一下之后,很快又皮笑肉不笑地笑了起来,亲昵地搀住肖暖的胳膊,“夫人您真会开玩笑,您想下来体验生活,我们这销售部哪里敢接受您啊!不过您要是真的想来,那我马上把办公室给您腾出来,我坐您以前的位置去办公。”
方丽颖说着就做了一副要去收拾东西的架势,肖暖连忙拉住了她,“方经理,你们真的误会了!我真的只是来工作的!你们应该也知道了,我以前就是干销售的,所以选择来销售部工作,只是觉得业务熟悉一些......没别的意思,你还是把我当成庄晓暖吧,我去干活去。”
言落,肖暖就毅然地走向自己的办公桌,众人看着她脸上的坚决,都不敢再说话。方丽颖也没再说什么,看了她一眼,回到了办公室里。
可是肖暖很快发现,自己无工作可干,索性直接用内部飞秋给方丽颖发了一个消息过去。
“方经理,给我安排一点工作任务吧!”
“好,稍等会哈。”
很快,方丽颖又发来一条消息:“还真没什么工作,你先休息吧,有活干了我告诉你。”
肖暖环顾了一下四周,“可是,大家都很忙啊!连E组的另外两个哥们都出去跑业务去了,要不你把客户资料给我,我也去跑业务?”
方丽颖很快发来消息:“你可不能跟他们抢业绩啊,等有工作了我立刻安排给你。”
......
就这样,肖暖一个上午都在发呆中度过,一个下午又在无聊中过去了。
晚饭的时候,看着胃口不佳的肖暖,秦正南给她夹了一筷子菜送到了碗里,“怎么了,方丽颖是不是又欺负你了?”
肖暖放下筷子,噘着嘴不满地说,“可不是么!欺负我,不让我干活,不给我表现的机会,你说我在销售部没业绩,到时候怎么拿提成啊?”
秦正南微微挑了眉,“秦太太,你当真不知道为什么?”
她没好气地白他一眼,“都怪你,说好了让我做什么庄晓暖的,非要揭穿我。这下好了,他们都孤立我了!连我们一个组的Jack和Desi回来之后都对我恭恭敬敬的,根本不敢跟我说话,更别提像之前那样什么秘密都敢说了!”
“所以呢?”秦正南喝了一口汤,抽出纸巾优雅地擦着嘴,眸中含笑地问她。
“所以,你能不能告诉方经理,让她不要把我当成什么董事长夫人,把我当成普通职工对待就行了!我不怕工作任务多,就怕没工作可干!”
“好,我呆会就让姚准跟方丽颖说下。”秦正南爽快地答应了。
可是第二天,肖暖到了公司之后,在自己的座位上等了一个上午,也不见方丽颖给她分配一丁点的工作,期间她忍不住又主动去问了几次,她都以“最近业务不多,没有什么工作”为由打发了她。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在家就是因为太无聊了才申请秦正南来公司工作的,可来了无事可做更无聊!
肖暖忍无可忍,直接起身几乎是气冲冲地上楼去敲响了秦正南办公室的门。
“秦大董事长,你说话不算数,今天方经理又把我当子『弹』一样打了出去,不管我了!”她直接坐在他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噘着嘴毫不掩饰地发泄自己的情绪。
她也实在是掩饰不了那心里的窝火,没有工作可干,都还不是拜他这个大董事长所赐!
秦正南放下手里的笔,抬眸微微拧着眉看向她,“所以,我的董事长夫人这是来兴师问罪了?”
“不敢!”她撇撇嘴,嘴上说不敢,可那小脸上却满满的都是不服气不满意。
“小嘴都快撅到脑袋瓜上去了,还说不敢?”秦正南悠闲地靠进椅子里,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眸子里蕴着兴味。
“喂,你笑什么?你是不是故意的啊?”肖暧终于发现了他脸上那笑的意味,顿时气得两条秀眉快拧到了天灵盖,“你,你存心不让我工作,阻止我赚钱!”
瞧着她发怒的样子,秦正南不由轻笑出声,“所以,你来工作最终目的就是为了钱?”
“是啊!”气还没消,她没好气地说,“我都告诉你N遍了,我不能没有工作!董事长夫人是虚的,秦太太是有期限的,只有赚到了自己口袋里的钱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所以我必须工作!”
“好!”秦正南倒是一点都不意外,也没计较她的话,随手打开旁边的抽屉,拿出一个红包甩到了她面前的桌上,“这是上次本来要发给你的,补给你!”
肖暖诧异地看着那红艳艳的红包,只顿了一下,就拿了过来,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直接打开红包。
不是现金,也不是购物卡代金券,竟是一张信用卡。
金灿灿的金卡,上面突出来的烫金字母拼成的是她的名字:XIAONUAN。
“给我的?”她捏着那突然变得有点温度的卡,不确信地问他。
“可消费可取现可转账,只要是钱能买到的,只要你有兴趣,随便用。”秦正南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可这句轻描淡写的话却让肖暖瞪大了眼睛。
“什么都可以买?有效期呢?”她问。
“秦太太,你去试着刷一下不就知道了?至于有效期,随你。”秦正南依然说的云淡风轻。
有效期随她?那离婚后呢?
肖暖的腹诽还没组织好语言怎么问他比较好的时候,秦正南坐直了身子,冲她笑得意味深长,“别说是让你用不完的钱了,只要不离婚,你要什么都可以!”
“要什么都可以?”肖暖虽然心里早已是被一种叫幸福、甜蜜和满足的混合体充斥得满满的,但还是努力没让自己表现出来,而是一脸的不相信。
既然要什么都能有,她吃饱撑着了吗?提离婚?
她倒是要看看,他秦大董事长是不是真的能说到做到!
“要什么都可以!但是不能提离婚!”秦正南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之后,又冲她挑了挑眉,强调道,“一年之内不能提离婚!一年之后,不能主动提离婚!”
嗯?
肖暖回味了一下他的话,大脑高速运转起来,他的意思是,一年后,他也有可能不离婚了吗?
心,怦怦怦狂跳起来,但她依然不让自己将心里的激动和窃喜表现出来,对他不服气地皱了皱鼻子,“你那意思是,就算是离婚,也只能是你休我,不能我说甩了你的话?只准州官放火,不许小老百姓电灯?”
“理解力不错!就是这样!”秦正南赞赏地点点头。
“那你不怕我我不离婚的话,会拿着你的卡乱花乱用,把你花穷?”她威胁他。
“以我对你那消费观的了解,你能花掉的那些钱,最多就像是揭掉了华美集团大楼上的半篇瓦罢了!”他毫不在意,那淡漠的语气里甚至透着不屑。
肖暖直接被这句话羞辱到了,腾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那意思是瞧不起我不会花钱?”
“我这样说了吗?”秦正南一脸无辜,摊摊手,你冤枉我了!
肖暖咬了咬牙,气得小胸脯一起一伏的,“那好,到时候我把你的家底败光了,可别怪我是败家娘们!”
“娶你就是为了让你来败家的,我很荣幸!”秦正南痞痞地对她笑,心情极好的样子。
肖暖琢磨着这平日里清冷严肃的大董事长今天定是遇到什么开心事了,是不是华美的股票又涨了?
管他呢,既然他有心情像个二世祖似的跟她在这打情骂俏,那就陪他玩会呗!
念及此,肖暖环顾了一下周围,随手指了指窗外不远处那正在修建中的摩天大厦,“这是你说的,那我要那栋大楼!”
秦正南转动轮椅过去,看了一眼那装修中的大楼,“就那栋?确定?”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她挑着眉,重重地点头,一脸坚定!
“果然是败家娘们!”秦正南痛心疾首地摇了摇头。
“嘿嘿!怕了吧!”肖暖得意地笑了笑,把手上的红包放回了他的办公桌,威胁他,“怕了话就赶快让我去工作!去赚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