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种本事不是平笙的,这大概是沈凡星故意留给她的后路,他们关押的大牢下藏着一个通往怒河的密道。平笙拉着孟长恨走在密道里的时候,他紧握着她的手,嘴角微微勾起哼起了小调:“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你说。”
“我早就知道你不是沈夫人。” “为什么?”
“你金刀的侧面写了一个平字,我原先以为指的是‘那里’,憋笑憋得好辛苦。”
平笙踢了他一脚:“生死关头,还有心情开玩笑。”
密道口,一座铁索大桥横空而过,穿连在两山之间。平笙拉着孟长恨,慢慢爬上了桥:“登徒子,这桥好长,你要累了就和我说。”孟长恨笑了笑,一步一步爬得很愉快,那时他以为,桥的那边拴着未来。
沈凡星接到平笙越狱的消息,失手拍碎了茶几,他三步一颤地上了马,急得险些撞在马肚子上。怒河上游的地区连日暴雨,水位上涨,引发洪灾已是必然之势。平笙关在地牢,这些她自然是不知道的。
沈凡星赶到怒河岸边的时候,平笙和孟长恨已经被困在铁索桥上很久,力度极大的洪水拍打着铁索桥,他们仅仅抓着锁链,一步也不敢动。孟长恨体力不支,松开了手,平笙死死拉着他,他才不至于被洪水卷走。孟长恨嘴唇发紫,斜起嘴角微笑:“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不好?”
平笙红了眼睛:“你别闹!”
孟长恨抿了唇:“私盐配方没有买主,是我自愿盗的,我从小在万仞城长大,是我母亲省吃俭用给我买官盐,我才能身体与常人无异。”平笙拉紧了他的手:“先上来再说。”可平笙的身体已然在洪水里漂摇不定。
孟长恨摇头笑了:“你记好我接下来说的话。”这是制盐的配方,平笙红了眼睛,看着一贯嬉皮笑脸的孟长恨忽然一本正经起来,她的心隐隐发酸。孟长恨背完了配方,松了一口气又勾起嘴角:“其实,我原本想对你说的,是另外一番话。”
孟长恨在狂风洪水里深深地看平笙蓄满水迹的眼睛,他冲她一笑,然后松了手。平笙的哭声被淹没在滔天的洪水里,她生平第一次哭得如此热烈痛苦。这样的关头,还是沈凡星冲她伸出了手,他冒死而来,又一次救下了平笙。
回去途中,他们路经边陲小城,那里淌着一条很美的河流。平笙看那里很美,想下去看看,沈凡星与她寸步不离,他拉住了她的手:“当初让你扮沈夫人,是我有私心,我爹曾答应我,若你这次立了大功,就让我娶你。杜沅溪,我从没碰过她,你入狱以后,我已经把她休掉了。”
平笙看着他:“你想让我交出配方?沈凡星,没想到,到了现在,你还是那么让我失望。”她缓缓走到河边,“你信不信,我会让你的配方随河流漂到千家万户?”沈凡星这才觉得慌张:“你刚刚从鬼门关被救回来,如今又乱来!平笙难道你不会害怕吗?”
“我也怕过,做秀女的时候,我怕黑,后来犯了错,被管家关在黑屋子里整整三天;与你相恋的时候,我怕你离开我,后来你成亲,我昏死在床榻上;当女捕头的时候,我怕不能尽职尽责、官职不保,后来我被撤掉金刀,押入大牢成为囚犯。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能让我害怕,我已经很清楚,自己想要做的究竟是什么。”她平静地说完这一番话,轻轻跃入河流,好似一条跃龙门的锦鲤。
那日过后,沈凡星遣人搜遍了河流下游,却再也没有找到平笙,但是,制造私盐的秘方却已经在河流两岸流传下来。没有人知道平笙的下落,两岸边却留下许多美丽的传说。
九
宰相府突起的大火,是在三年后的秋天。天干物燥,大火烧红了半面城。
手举火把的沈凡星一步一步靠近杜经国,这样的场面,就连一贯老辣的杜宰相也惊慌失措,他强作镇定:“你不要胡闹!不要为了一时意气丧失了前途,公子哥也学痴情种玩起情深似海的把戏,你不要以为可以吓到我!”
沈凡星上挑了眉毛,露出一副吊儿郎当的笑脸:“纨绔子弟不懂爱?”他将煤油缓缓浇在杜宰相的官帽上,他静静看着杜宰相尿湿了裤子,沈凡星扬手将火把扔出一个漂亮的弧线:“看好了,这就是纨绔子弟的爱情!”
不出三日,沈凡星火烧宰相府的消息就传遍了国都的大街小巷,沈凡星闭起眼靠着牢房的墙壁,觉得分外安心。
这些年沈凡星一直在想,如果自己有一天变得足够勇敢,平笙愿不愿意再见自己一面?他凝视着铁窗外的天空,心情忽然变得很好,此时此刻,他对明天的游街示众已经充满期待。
那一张无数次魂牵梦萦的脸,不知能否再出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