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小屋前,只见屋门紧闭,没有烟火气息。
“啪啪”,木木拍了两下房门,使劲拉开,我们没用招呼就进入屋中。
屋内一片狼藉,破破烂烂丢得满地。
谢苗爷爷和薇拉奶奶在破烂堆中翻动着什么。
“谢苗爷爷,薇拉奶奶,你们好!”
我用假装出的轻松口气打着招呼。
“好,好。孩子们,你们来啦!快坐吧。”薇拉奶奶应承着。
“老太婆,这个样儿,让孩子们坐在哪儿呀!”
“没关系,没关系,我们是来帮你们干活的。用不着坐的。”
“牧场也废啦,奶牛也卖啦,没什么活可干啦。”
“那你们这是……”
“要坐火车,又要乘海轮,带不了许多行李。我们正挑挑拣拣,把行李减到最少。’
“那其余的东西呢?”
“能卖的卖,不能卖的,只好丢掉啦……唉,虽说穷,可毕竟三十几年的家了,零零碎碎还是不少的。看着还是舍不得啊。”
薇拉奶奶说着,撩起围裙擦眼泪。
“小心你的眼睛。到那南天边儿,还得靠着它呢。孩子们,既然来了,就一块儿干吧。同样的东西,归在一起,让我看一下,决定怎么处理吧。”
我和木木分别找块木墩坐下来,帮忙分拣。
“谢苗爷爷,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要迁走呢?”
我一边干活,一边提出疑问。
“孩子,有许多事,是身不由己的呀。我从十九岁来哈尔滨,二十岁定居菅草岭,以为这把老骨头,死后也就埋在这菅草岭了。但是,自从苏联红军进入哈尔滨,这里的情况就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先是中东铁路划归了中国,以后又公私合营,我们这些老俄罗斯人,多数依靠中东铁路为生,剩下依赖自己私家的小生意过活,像开个汽车修理行啊,开间小杂货铺啊,小裁缝店啊。一说公私合营,都没法再办啦。就说这菅草岭牧场吧,中国人很少有人习惯喝鲜牛奶,在我这儿订奶的,都是些老俄罗斯人家。中东铁路的人失业,就没什么人来订奶啦。不久前,中国政府的人来说,哈尔滨锅炉厂厂房就要完工,下一步要建职工住宅,征用营草岭土地。我们就是想留下来,也要迁走。反正怎样都是迁,不如跟随大家移民走吧。”
“这一次有许多人家迁走吗?”
“很多。不光俄罗斯人,还有波兰人,德国犹太人,格鲁吉亚人,塞尔维亚人,好多不同国籍,不同种族的人,听说有一千多户,五千多人。”
木木替谢苗做了回答。
“以前有过这种大批的迁移吗?”
“当然有。这次,很可能是哈尔滨外侨,最后一次集体外迁了。我在哈工大图书馆查了资料,一九三四年,哈尔滨俄侨有三万五千多人,为躲避日本人的胁迫,当年便产生了第一次大迁徙,一万二千多人迁往中国上海,或者去了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和巴西。十年后,到一九四五年苏联红军进入哈尔滨时,俄侨就只剩下二万多人了。第二次大迁徙发生在五十年代初,又有一万多人加入苏联籍回国或者迁往澳大利亚、巴西。现在传闻中苏关系恶化,老俄罗斯人害怕夹在中间,命运难测,所以绝大多数决心举家迁走……”
“我整天待在菅草岭,外边的事不大知道。我只知道,当年与我一同退人中国,来到哈尔滨的老哥萨克,现在只有十几个人还在,这次都准备去澳大利亚啦。”
“都年岁不小了吧?”
“我是最小的,也快六十啦。”
“唉,抛掉了牧场,到那里怎么生活呢?”
“不知道,谁也不知道。不过,办法总会有的。当年,我抢回薇拉,哪里想到哈尔滨会有个菅草岭,能容下我们呐。这不,牧场也办了三十多年,日子也过来了。你说呢?我的薇拉……”
“话虽是这么说,可要看孩子们一眼就难啦!”
“这次,柳嘉大婶不会跟你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