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三轮车可以把我们送到苗寨,只是没想到一个多小时后,可以通行三轮车的小道,越走越小。最终小道变成了一条由人工修好的,只能两人并肩攀爬的蜿蜒盘旋、崎岖陡峭的山路。为此我们只能把三轮车上的货物一箱一箱的卸下,做完后我们原地休整,等待苗寨里出来接应我们的人。休息片刻后,我爬到近处一颗古老的榕树上面,树很高,在树干找到一块可以坐稳的交叉树枝后,远处群山的风景进入我的眼帘。青山绿水,百花千虫,在夕阳余晖的沐浴下舞成了一副抽象古典的水墨画,蒙蒙的浓雾,若隐若现的山,人间仙境也不过如此吧!
一场LOL排位赛的时间过后,远处蜿蜒的山路隐隐约约出现了人影,他们越走越近,不久我看到了来接应我们的人。我原以为是寨子里的大人,只是没想到来的都是些小孩子。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那么多的苗寨儿童。真的如莫颜所说过的一样,那些小孩子大多数衣着破烂,身形显瘦,有几个男童甚至没有穿鞋。山路如此陡峭湿滑,我不敢想象那些没有穿鞋子的男童,是如何有过这条犹如蜀道的荆棘山路。
“校长……”
“沈老师,我们来了……”
孩子们来到我们身边后,每个人都笑着跟黄校长、沈欣然打了招呼。孩子们的脸上没有疲倦,每个人全部自然、乐观的笑着。下一刻,我看向了他们的眼睛。果然也如莫颜所说,山区的孩子虽苦,但因为没有被世俗物质所污染,他们的眼睛,每一双总是那么的清澈透明!
“这是林老师,以后林老师就是你们的老师了!叫老师好!”片刻之后,黄校长介绍了我。
“林老师好!”
“林老师好!”
一声两声三声,四十几个孩子的童声如一首好听的摇篮曲,划过了寂静、空旷的大山。抬头往天空望去,几只山中落雁,飞向了天边的夕阳。在大山里看夕阳真的很美丽,天上的云很薄、浅,一阵阵清风吹过,甚至让我触手可及。我第一次觉得夕阳如此的美丽,谁说夕阳意味着死亡,不,或许也是重生。
那一刻,我面对夕阳祈祷着——莫颜,在法国的你还好吗?知道了吗?我做了一名老师,睡过那么多女人,做过那么多恶事的我,竟然成为了一名老师!你总说,谢谢我出现在你的生命里。不,其实该说谢谢的应该是我。如果不是你的出现,我还是那个沉迷夜店,活在酒池肉林的男人,过着似人非鬼的生活!谢谢你,让我深信这个世界还存在着真善美!你答应过我坐在飞机后就不会回头!你一定要信守诺言,知道了吗?我很好!虽然我做了个胆小鬼,但我从不畏惧死亡!为你的自由而死,我无怨无悔!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最后一句话吗?我说:“死亡如风,常伴吾身!”
………………
“同学们好!以后我们必须互相关照,林老师在这里举目无亲,你们可不能欺负林老师哦!”
“哈哈,林老师,好搞笑哦!”
“不会的,我不会欺负林老师的……”
“林老师,你从哪来的呀……”
“林老师,你好高呀……”
也许是我长得平易近人吧,加上家里有个幼稚的妹妹,总之孩子们很快就接受了我这个老师。沈欣然点好名,确定来的人数一个没少后,天色也越来越暗了。为了能以最好的效率走到苗寨,我提议把箱子里面的衣服全部拆开,让每个孩子都穿上一套,然后让每个孩子背上一个书包,最后把带来的书,全部放书包里。人多力量大,团结就是力量。不久,八辆小三轮车的物品,几乎都放在了孩子们的身上。当然了,我的双手里也拿了八个书包,里面装着衣服,还有书本!司机是黄校长认识的人,留下一个司机负责看车,其余的人也加入到了我们的队伍。
就这样我们上路了,黄校长说寨子不远了,翻过眼前的这座大山到达最高点,便柳暗花明。路,真的很不好走,碎石、荆棘、蚊子是我们的最大障碍。那是我人生中走过最难、最危险的路,没有之一。我依稀记得,在走到一半的时候,在弯身匍匐前进时,因为身子太高脸部被挡路的荆棘划开了很深的口子。我流了很多血,我试图用纸巾止血,然而用完一包纸巾后,血依然流个不停。在我感到茫然无措时,一双发黄稚嫩的小手,将一颗我不知道名字的小草伸到了我的面前。
他是走在我身后,一个只有八九岁的小男孩。他言语表达能力有限,同时普通话发音很不标准,但我还是听懂了。他说:“老师,用这个,等等……”
刚说完,在我还没反应过来时,他便将小草嫩叶摘掉,然后含在嘴里拼命地咬着。咬碎后,他把嘴里的碎叶吐出,放在瘦小的手掌。最后伸出瘦小的手,一抹一抹地涂在我受伤的脸部。随着碎叶的覆盖,伤口部位迅速传来了阵阵凉意。
“苦吗?”我呜咽道。
“不苦,老师!”小男孩摇了摇头,然后又笑了,又是大山里孩子独有的笑容。
“嗯,真是个好孩子!老师……老师……”我没有能继续说下去,选择了四十五度仰望天空,阻止了眼泪的蔓延!
………………
来到寨子里时,天黑了,这里没有五颜六色霓虹灯,没有晶莹剔透的彩虹桥,也没有华灯初上的万家灯火,只有萤火虫般,昏黄却又温馨、安静的零星灯火。寨子里的十几座木屋在皎洁的月光下,道尽了孤独,同时无情地诉说着被人遗忘的沧桑无奈。一座,两座,三座木屋,成金字塔型蔓延到大山的顶上,在靠近山顶有一个露天天然小型广场,广场后面有一栋唯一砖头建成的两层矮房。二楼的灯是亮的,在抬头往走廊望去,我清楚的看到有数十个脑袋在向我们张望。果然,刚走到小广场的红旗下时,十几个孩子向我们跑了过来。
“校长……”
“沈老师……”
很快他们走近了,十几个大小不一的儿童映入了我的眼帘,一样的面黄肌瘦,眼神一样的清澈透明!原来,这就是留守儿童!曾经的他们离我很遥远,如今的我亲身目睹了,难以辞耻的国情缩影!这……这,悲伤、无奈、同情、震撼,总之我无法形容,那刻的心境!
“我用双手成就你的梦想!”我只能仰望苍穹,感慨,自言自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