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想,这才多久不见,怎么有点生分了呢!不过这念头在他脑中一闪而过,随即就消失于无形了。
没有发烧的迹象。他放心了。“来,回屋去吧,院子里多冷啊。”他搀起了凤进屋,上炕,盖上被子。
凤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半天不说话,看得他心里直发毛。
“凤……”他刚想说话,他的老婆凤打断了他的话:“才哥,你坐下,我有件事想给你说。”
他有点吃惊。凤在家里,很少说话,说了,也就是一些油盐酱醋之类,从来没有这样郑重其事的。今天是怎么了?
他在炕沿上坐下了。他很自然地拉起了凤放在被子外的一只手。随即,凤把另一只手也放在他那只粗糙的大手上。
“有啥事你说。”他心里想,是不是凤想要在院子里盖个厨房?其实这件事也在他的考虑之中,这一段时间打工挣了近千块钱,开春犁地完了后,还可以出门干上一两个月,再挣个千儿八百的,等收完麦子,就可以买砖瓦打地基动工了……
“才哥,有个事,我说了,你可要……”
“啥事说呀,怎么这么为难呢,是不是要盖厨房的事儿?这事儿我也考虑着呢……”他笑了,老婆真是个细心会打算的人啊。
“算了,今儿还是不说了吧,以后再说。”凤叹了口气,把目光转向窗外,“才哥,你去忙吧,我躺一会儿。”
“那,我就去东院里去看看,水磨子挨得上挨不上。”水磨是过年必用的东西,因为家家户户都要做豆腐。特别是年前这几天,村里人会排着队等水磨子。
大才刚要起身,就听到院子里有人喊:“大才,我水磨用好了,该你家了!”
“哎,来了来了,我这就去!”大才赶忙出门去,操起扁担,担着昨晚泡好的黄豆,到东院磨豆腐去了。
屋里,凤仍然痴呆呆地望着窗外,没有表情。
没想到,凤想对大才说的话,直到一年多之后,才说出口。
一年多之后,女儿也一岁了。女儿是三月生的。
一年多之后,春天已经过去,夏天就要来了。
早上还是大雾漫天,看不清对面的山峦;到了八九点的时候,太阳晒得人穿不住衣服。白杨树叶子长大了,在阳光下油光发亮。
大才头顶上嘤嘤嗡嗡地飞着小飞蠓,光着膀子,肩上搭着衣服一晃一晃地从地里走回家。
家里,凤早已做好了饭,等着大才回家吃。
孩子放在木制小推车上,把小手的指头放在嘴里使劲嘬着,一声不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