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宿舍楼下.像曾经无数次等他那样.安静的站在路边.我闭上眼睛.想像着他从楼上走下來的样子.想象着他每一次在这里亲吻我的脸颊.想象着我们共同拥有的那些幸福的日子.
“曹景墨..”我扬起头.冲着那扇熟悉的窗户大声的喊.“曹景墨..再见..曹景墨..我要忘了你..我要忘了你..”
楼上有几扇窗户打开.几个黑乎乎的头颅伸到外面.好奇的看着我.而我只是站在楼下默默的流着眼泪.
几声汽车喇叭.打断了我的一切回忆.幻想和伤悲.
王洋伸出车窗外冲我喊.“走吧.快來不及了.”
我抹着眼泪.点了点头.仍旧几步一回头的看着那扇安静的窗户.
我坐上车.倒在妈妈怀里忍不住流泪.我妈抚摸着我的头.“傻孩子.真是个傻孩子.”
我流着泪.在妈妈的怀里呜咽着.“都是遗传你.”
到机场时.我意外的看见了张瑜.他一个人安静的站在进闸口四处张望.在看到我时沉静的脸上扬起笑容.
“你怎么來了.”我快步走上去.
他笑着冲我点点头.然后对着我身后的爸妈说:“乔叔.乔姨.你们好.”
“你这孩子现在怎么样啊.”妈妈上前从上到下的审视着张瑜.那眼神完全就是在看自己多年未见的儿子.
“我现在很好.”张瑜笑着说.
“要好好照顾自己啊.”我爸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以后再回家就到乔姨家來.想吃什么乔姨给做.”我妈又开始抹眼泪了.
“你也太宣兵夺主了吧.今天我才是主角.”我笑着对张瑜抱怨.
张瑜转头笑着对我说:“你们聊聊.我去帮你托运行李.”说完他从苏紫的手里接过行李.去帮我排队了.
“爸妈.你们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的.”爸妈点点头.我妈又躲在一边抹眼泪了.我爸红着眼眶对我说.“有什么难处.或者呆不习惯就回來.爸还养得起你.”
“你还准备养我到八十岁呢..”我笑着说.
“八十怎么了.八十你也是我的孩子.”我爸的眼泪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吧嗒吧嗒的往下掉.这或许会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到他流泪吧.
我和爸爸紧紧的拥抱在一起.曾经的十几年里.他都是我心目中的偶像.直到有一天张瑜占据了他的位置.
我走到王洋和苏紫面前.三个人紧紧的抱在一起.都忍不住流下眼泪.“你们.你们都要好好的.要.要幸福.如果不幸福.我一定会回來找你们算账的.”
“那我们一定不要幸福.好让你快点回來.”王洋哽咽着.
“傻瓜.”我从手指上摘下那枚戒指放到王洋的手心.“替我还给他.”
我看着王洋小心的把它收进包里.下意识的摸了摸依然戴在脖子上的那条海豚项链.这个就代替他留在我身边吧.
看着依然抹着眼泪的王洋和苏紫.我们在父母面前总是习惯了坚强.习惯了微笑.而只有在朋友前面.我们才会暴漏自己的脆弱.伤心时一起喝醉.然后抱在一起流泪.开心时.忘我的一起纵情大笑.
“娇娇..”我听到张瑜在远处叫我.他站在人群中冲我招手.我走过去办理托运和登机的手续.
“娇娇.路上要小心.如果在那边不习惯.就干脆回來.”张瑜说.
我冲他点头微笑.“张瑜谢谢你.你给了我一次重生的机会.”
这就像一个轮回.在我因为张瑜伤心时.曹景墨用自己的温柔和爱情给了我一次重生.而现在.我为曹景墨悲痛欲绝时.张瑜又用一个工作的机会给了我一次重生.这两个男人.如果忘却那些情爱.他们都是我想感谢的人.
当我准备进闸时.闸口外的他们都留着眼泪冲我挥手.我多想说.我真讨厌这样的离别.可人生在世.我们每天都要面对各种各样的离别.有些人离开只是暂时.终有一日还会再见.有些人一离开就是一生……
我从沒有想过有一天我会穿越云层.來到一个自己完全陌生的国度.说着不一样的语言.周围都是与自己长相完全不一样的人.曾
经身处人群中格外平凡的我.而现在在人群中却成了一个格外显眼
的异类.我离开的A市还是寒冷的冬天.而当十几个小时之后我到达澳洲的布里斯班时.这里却是炎热的夏天.
于是一个黄皮肤黑头发的我穿着一件毛衣.抱着一件大衣.拖着若干行李茫然的站在机场四处张望.
最后终于等來了亨利先生.他笑着和我说抱歉.说临时有个病人耽误了些时间.我笑着说沒关系.
我上了车.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的蓝天白云.这里空气新鲜.阳光明媚.这一刻我浑身舒畅.觉得自己真的又活过來了.
在这里.我不是乔娇娇.而是一个东方女孩angle.
“乔娇娇.你叫angle吧.”
“为什么.”
“因为你就是我曹景墨的天使……”
“你不会觉得很热吗.”亨利先生突然问我.打断了我的回忆.
我笑着说:“当然热.可是我还想再回忆一下A市寒冷初春的感
觉.”
亨利哈哈笑的开心.说我真是一个有意思的东方女孩.他说他们诊所的孩子们一定会喜欢我.
我说.这也是我的希望.
亨利把我送到公寓.同住的还有一个中国女孩.那个女孩叫Lily.刚刚从昆士兰大学毕业在亨利的心理诊所做助理.
我喜欢那个女孩.她个子高挑.皮肤白皙.大大的眼睛活力四射.那感觉有点像王洋.所以让我倍感亲切.
亨利走时告诉我.我可以星期一再开始上班.这几天让Lily带我四处转转.然后买些必需品.
我笑着和他说谢谢.说他可真是一个人性化的老板.
亨利走后.Lily冲我笑着眨了眨眼睛.“托你的福气啊.我赚到了四天假期.这几天我一定好好陪你.尽职尽责.”说完就传來她那爽朗的笑声.
我收拾好了行李.才坐下來.给爸妈拨了个电话报平安.然后又给王洋和苏紫打了个电话.最后是张瑜.
“怎么样.那边.”
“很好啊.天很蓝.云很白.而且空气清新.很热.比那经常刮沙尘暴的天气好多了.”
电话那边传來张瑜低沉的笑声.“你喜欢就好.”
“嗯.我很喜欢.”
我是真的很喜欢这理.在这里我不会触景伤情.更不会看到某条我们经常走过的路.然后痛苦不已.这里的一切都是崭新的.这里沒有他的影子.只有我.和我那可爱的室友.
我正躺在床上.脚高高的搭在床头.门突然被敲响了.我下意识的坐起來.应了一声.“进來.”
门开了一条缝隙.Lily的头从门缝探进來.“hi.angle.要不要试一试.这是我自己烤的.”
她手里端着一盘蔓越梅饼干.我看的眼睛发直.流着口水点头.我穿着拖鞋跑到门口.“咱们一起吃吧.进來.”
我接过饼干.拉开门.让她进來.
我拿起一块饼干放进嘴里.香气四溢.“真香啊.”
Lily看到我吃的开心.也拿起一块.塞进嘴里.“你是哪里人.”
“b市.你呢.”我反问她.
“我是A市人.我大学时候來这里的.”
“我在A市读大学.在K大.”
Lily冲我伸出拇指.“能在K大读书都不是一般人啊.”
我吃着饼干嘿嘿傻笑.如果说我和王洋.苏紫的友谊是从一场卧谈会开始的.那现在我和Lily的友谊就是从一块蔓越梅饼干开始的.
“你吃过K大东门那一家酸辣粉吗.”
我知道Lily说的是那位胖叔叔家的酸辣粉.立刻点头.我又开始流口水了.“吃过.吃过.我们几乎一个星期要吃五六次.”
“我以前上高中的时候就经常去那里吃呢.现在每次回国还要去光顾一下.”Lily微闭着眼睛.一脸陶醉的样子.好像是在回味那酸辣粉的味道.
“看來我们一样啊.”
“都是吃货..”
说完我们两个相视而笑.
第二天.我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睁开眼睛.看着陌生的屋顶.我居然有点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想想昨天在机场的一幕幕和那个爱笑的中国女孩Lily.我才恍然大悟.我已经是在布里斯班了.推开房间门.满屋子都弥漫着食物的香气.而厨房里.那个高挑的身影正在忙碌.
我确信了吃货都是好厨子的真理.
Lily听到声音.抬头招呼我.“快去洗脸刷牙.我午饭都做好了.看你睡的香.所以早上也沒叫你.”
我捋了捋乱蓬蓬的头发.倒在客厅的沙发上.“我现在依然浑身酸软.”
“那你吃完饭可以再去睡会儿.反正我们有四天的假期可以消磨.”Lily慢慢的将碗和盘子摆上餐桌.然后又转身脱掉身上的围腰.
“快去.快去.”她向我挥挥手.
我去洗手间刷牙洗脸.
这是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房子不大.可是被Lily布置的很温馨.而且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我洗漱完坐到餐桌前.餐桌上丰盛的食物让我咂舌.“Lily.我已经能预见我今后的生活该有多美好.”
Lily撇撇嘴.不屑的说:“等你在这里呆一段时间就会明白我为什么这么喜欢做饭了.”
后來一个月之后.我终于明白了.澳洲地广人稀啊.澳洲人民的日常娱乐活动就只有在家做饭了.
吃完饭.Lily陪我去了很多地方.还不到一天.我就已经发现了和Lily在一起的种种好处.有好吃的.有人陪聊天.更重要的是.Lily有车.这对我來说将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啊.
我买了当地的电话卡.买了几张IP卡.这样打国际长途会非常便宜.Lily又陪我买了一些床上用品.又去超市买了些零食.最后她带我去四周转了转.哪里可以坐公交车.哪里可以搭出租.哪里可以做地铁.她都给我讲的清清楚楚.到家时.我们两个瘫倒在沙发上.我对Lily的好感更深了一层.
“Lily.给我讲讲诊所的工作吧.”我问.
Lily偏着头想了想.然后表情逐渐变的凝重.“诊所里边都是些孩子.我们是专门为孩子服务的.”
我点点头.说.“亨利告诉过我.”
“可那些孩子健康的很少.我是说这里.”她指了指自己的心脏的位置.然后接着说.“他们大多有心理问題.比如说多动.比如说自闭.比如说强迫症.也有一些孩子是伤害后遗症.他们都是孩子.
却目光沉重.”
她还沒说完.我心里就已经像压着石头一般难受.
第二天一早.我和Lily都起了个大早.她说要带我去体验真正的布里斯班生活.
吃完早餐.我们就背着硕大的书包出发了.
布里斯班沒有悉尼的繁华.沒有墨尔本的文化底蕴.但是这个小城一样有精彩的故事.蜿蜒的布里斯班河环绕着整个布里斯班城区.阳光、蓝天、白云是这座城市的代名词.
Lily带着我乘坐city cat.在船上.我呼吸着清新的空气觉得心旷神怡.“这里的空气真的比A市好太多了.”估计这些天A市初春的天气正在刮沙尘暴.或者是天天都是雾霾天气.
“等你在这里呆习惯了.就很难在回去生活了.反正我现在每个假期回去都是在医院度过的.”Lily皱着眉抱怨.
我也希望我能快点习惯这里的生活.
我们來到布里斯班CBD对岸的袋鼠角.一览布里斯班金融中心所处的River Side现代化的高楼群.
Lily指着其中一栋对我说:“喏.那就是我们工作的地方.”
我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头发.无比崇敬的说:“真是高大上啊.”
中午Lily和我一起坐在South Bank的草地上.看着对岸的繁华.一边吹着河风.一边静静的享受着温柔的阳光.
她从硕大的背包里掏出两个餐盒.把其中一个递给我.“给你.”
“你还准备了午餐..”我接过饭盒.打开一看.里边三个隔栏.各装了米饭.烧茄子和糖醋里脊.
她毫不在意的笑了笑.“在这里呆这么久.唯一不习惯的就是牛排和披萨.”她又掏出餐具递给我.
“谢谢你.Lily.”我真诚的说.
“举手之劳.客气什么.”她毫不在意的笑了笑.拿起勺子大口吃起來.
在一个你完全陌生的地方.能遇到这么一个知己.真好.
吃完饭.Lily收起了餐盒.又从背包里变出两个苹果出來.她一个我一个.我已经沒有原先的客气和拘束.径直拿过苹果.在草地上躺下來.看着阳光.啃着苹果.
Lily突然说“你可要小心一点哦.澳洲人经常被蛇咬.”
“这里蛇很多吗”.我问.
Lily耸耸肩说:“反正我沒有见过.”
“那怎么会被蛇咬.”
“因为他们经常喜欢光着脚在草丛里走.”
Lily说完.我也站起來脱掉鞋子.“喂.你干什么啊.”Lily拉着我的手问.
“你不是带我出來感受澳洲人民的生活吗.”
我拎着鞋子在手里.光着脚丫在草地上奔跑.从脚心传來的扎扎痒痒的刺痛.
Lily.快來试一下.感觉不错啊.”我抬手像她挥了挥手.
Lily紧张的摇头.冲着我大声喊.“我可不想被蛇咬.”
我喘着气.看着河水静静的流淌.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年的南江.我回头.试图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可远处一片寂静.沒有我想念的那个人.
曹景墨.你好吗.
晚上Lily扶着我一瘸一拐的回了公寓.这就是我极度疯狂和嚣张的下场.虽然我沒有那么悲惨被蛇咬.可我却被一块锋利的小石头划破的脚心.
“这下可好了吧.明天还想带你去皇后街呢.现在只能在家里养着了.”Lily把我扶着我坐下來.
“沒关系啊.反正我又不急着走.以后有的是时间.”我对着Lily沒心沒肺的傻笑.
“这几天你就别洗澡.别出门了.好好在家里养着吧.”Lily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