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听别人说,人在面临生死的时候,最先想到的人就是自己这辈子最爱的那个,苏、麦宁,你想到了谁?”方克勤这是死后换了个人么,也能挑出能交谈的话题来。
可是,我听后愣了愣,却反问,“你呢,想谁呢?”
我的反应,方克勤没恼,好脾气。笑了笑如实答来,“我老婆。”
也许,他这人是枯燥的,但一定会是个好丈夫好爸爸,责任和耐心,宽容与善良都具备了,很是羡慕遇上这样平凡朴实认真男人的女人。
“可是,就像你说的那样……她烦透我了,提出了离婚。”
我张大嘴,找着语言来安慰,才发现匮乏得紧,无心的一句话竟撕了他的伤疤,即便那样他依然毫不犹豫地救我于危难。
“好人……好人会有好报的。”他是好人,所以上天一定不会亏待方克勤,这一刻,我虔诚相信着。
呵。
因我的笨拙而扫去了空气中的沉重感,方克勤轻笑出声,忽然又问道,“刚才,电梯下坠时我有看到,你虽然害怕但是却也笑了,不过很无奈……你是在想什么吗。”
我在想什么?
“想,如果死的时候身边有他,我一定会告诉他真相。一定会!”对象不明,说得也是模糊,但……那重要吗。
不重要的,不是吗。
我们不再说话,黑暗里有着两人的呼吸声,有着方克勤衣料摩擦的细碎声,还有着度秒如年的期盼之心。
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反正我觉着有一个世纪般的长久,才从外传来焦急担忧的声音。我俩愣了一秒后才反应过来,用力拍打着电梯门大声呼救。
救援的人很快来了,见到方克勤被拉上时,工地的负责人腿都软了,一个劲儿的说着抱歉。
方克勤没有第一时间追究责任,而是贴己地询问我是否安好,“我看你还是去医院瞧瞧,看看脊椎什么的有没有受到损伤,有些伤痛不一定立马就能显现出来的。嗯?”
为保险起见,我点头同意。
方克勤见状亦为我的顺从松了口气,然后……昂,开始认真工作了,一面命令人拨打120的电话,一边又开始责令下边的人将已安装的每部电梯进行检查,指出这次出现问题的电梯必须找到症结所在,甚至要求在一天之内必须上交情况报告之类的种种。
让听的人大气儿都不敢出,只得直抹汗。
若是之前,我估计着又会开始腹议方克勤的不通人情,但亲历惊魂一刻之后,又觉着方克勤这么做实在宽容得过了分。
瞧着他吩咐完毕,便拉了拉他的衣袖,“你也跟我一道去医院吧。若是我受伤的话,你肯定比我伤得更重。”
他温和的笑了笑,一手扶着已经变形的眼镜框,一边又抖擞着给我看,“瞧,我好着……呢!”
“方经理!”
“方经理!”
……
“方克勤!”
那话还没说完,方克勤整个人就在我面前活生生的倒了下去,等着周围人疾呼了起来我才慢半拍的反应了过来。
我挤开一拥而上的人群,跪在地上将他抱在怀里,冲着嘈杂慌乱的在场人嘶声力竭地吼着,“救护车呢?问问救护车什么时候能来,救护车呢,快啊……”
方克勤被送入医院不久后就被直接推进了手术室,医生以防我也有隐藏的损伤很是迅速的给我做了全面检查。我没顾结果如何,就急急赶到了手术室外,灯还亮着,工地的包工头忧心忡忡的在门口走来走去。见着了我也不知道怎么打招呼,只是点了点头,继续焦急地望向门上的灯。
好人有好报!
向上天祷告、祈求成为了我唯一能为方克勤做的事情。
他救了我,如果不是他,我想现在躺在手术室里的人一定是我,又或者早就变成了一滩血水。.!
与他不过只是数面之交,每次交谈也并不那么愉快,我甚至对他是百般挑剔诸多不满;然而,他还是选择了救我,在危难时。
求您了,求求您,不要让方克勤有事儿。
不由自主的,我竟双膝着地两手合十拼命地朝着上苍乞求着,包工头见状赶紧上前扶我,分出心思安慰着我,“方经理一定会没事儿的,吉人自有天相,姑娘你就放心好了。”
我们互看着给予鼓励,坚定着全然不确定的希望。
“苏麦宁!”
我闻声转头,看到匆匆奔跑而来的徐司佑;那一刻,他忽然变成了我急切想要抓住的稻草,忘我地朝他怀里扑了去,隐忍已久的害怕刹那宣泄,大声哭了出来。
“徐司佑,我好怕……”
闻言,他立马拉开我,视线反复在我身上寻找着,两只手更是毫不顾忌地在我身上胡乱摸着。
我怕痒地求饶,“我没事儿。”对上那双急切不安的眼睛,心骤然一紧顿时才察觉自己的失态。我下意识地抬手将他推开,令徐司佑那两只充满温暖的大手空落落地悬在半空中,尴尬无颜。
我的反复,我的冷漠,也让徐司佑发热的脑子突然冷却了下来,眼中的关心焦急瞬间不再,换上一贯的清冷与疏离,看向我时更是寒上三分,犹如那利箭将我死死钉在荆棘之中,全身刺痛难忍。
我垂首躲避着他的目光,抱着双臂小心翼翼地退后抵在惨白的墙壁上,无路可退。
他叹气,转身向包工头了解情况,惜字如金话不多却比方克勤来得更有威慑力,让包工头哆嗦不已,就差点没跪在地上。
“你回去吧。”他冲包工头发号施令。
“可是……”包工头却很犹豫地朝手术室的门看了看。
“去做你该做的事儿。”徐司佑面无表情地下着最后通牒,好似觉察我偷看的目光居然真就转过头来狠狠瞪了我一眼。
包工头连连应着三步并作两步的疾走离开事故多发地带,倒是彻底将我留在了左右为难的境况之中。可,徐司佑没管我,自顾自地地挑了个舒心的位置坐了下来,而我则离着不近不远的距离罚着站。
他没跟我说话,我也没出声,期间有他特助模样的人匆匆来回了许多次,每次都是小声跟他汇报事情,活像怕被我偷听了去似的。
要在平时我就唾之以鼻了,但此刻我一心盯着亮着的灯,没敢分神。
“到底什么时候你才不会闯祸。”
“……”
这声音确定是徐司佑的没错,我扶着僵硬的脖子看了看空荡荡的四周才肯定那是对我说的。
然而,我是满腹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