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不平甩给我一份劳务合同和简历,翻了翻都是我的。
“小苏啊,咱们公司虽然不大,但是一直也是很想讲诚信的,对你也够意思,你说是不是啊。”他拿腔拿调先礼后兵,简历上学历那栏霍然的红线已然说明他们知道我学历造假的事情了,对此我无话可说。
“柯经理,是我一时鬼迷心骗了大家,实在对不起。但是,现在我已经从公司离职了,也算是个交代不是吗。”学历不过是块敲门砖,虽然我没去念大学但倚着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的经验证实了自己并不比那些高学历的人差,至少我从未拖过公司的后腿。
当然了,我没那么笨用炫耀自己的功绩来要挟,只是想好聚好散将一切痛快解决便是。
但,柯不平那张始终没半点微笑的脸显然表示他不愿意如此。他靠着皮椅抬首看了来,“瑞丰的合同你当是知道的吧。”
看我这猪脑子,怎么又把这茬给忘了呢,当初徐司佑为了制住我给下的套,连带着把公司也算了进去,如今我这走了,瑞丰一年的广告合同也就打水漂了。
“柯经理,这件事我会跟瑞丰的总经理说明的,他……他,他应该不会为难你们。”
见我如是说,那张冰块脸终于开始被暖阳照耀,有了点融化的迹象。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绕过办公桌来到我跟前装得小心谨慎的往玻璃窗外议论纷纷的同事瞧了去,然后拉下百叶窗来,悄声问道。
“小苏啊,你还跟徐总有联系?”意味深长的语气,一双贼溜溜的眼更不时在我身上上下晃悠。
怎么看怎么恶心。
我退到门边上,反手握着门把,僵着身子问道,“柯经理,你要有什么话就明说。”
强硬的态度让柯不平意识到我不似平日里的软骨谄媚形象,再不能任他随意拿捏,也便收起那恶心的嘴脸,吧唧着嘴甩了甩我那几篇薄薄的简历。
“瑞丰和公司的合同毁了,你是不是该负点责任呢。”
到底是这么件事,可是做不成瑞丰的案子真就是因为我学历的问题吗?瞧出我的疑惑,柯不平干干一笑,“难不成,你以为我随便讹你吗?当初人家瑞丰愿意跟咱们签合同估计也就是瞅着你跟徐总的关系,如今好了,豪门配名门怎么都是锦上添花可喜可贺的,你啊,只能是被人踹飞的份儿。”
反正我就是坐实了乌鸦变凤凰最终还是只乌鸦的拜金女。
“你是怎么知道我学历是假的事儿。”我还是想要知道这件事情的始末,藏了这么多年柯不平乃至公司所有人都不可能吃饱了没事儿干去查我学历的真假。
呵呵,柯不平一对眼珠子左右动了动打起了哈哈,笑得奉承,“何必计较呢,反正你实力在这儿,我是不太在意的。”
那他要在意什么。
“小苏啊,你能不能再把瑞丰的合同要回来,算是将功补过。”好说歹说,柯不平终于道出了自己的目的。
但是,怎么可能?上千万的合同,只凭我一句话吗。
“否则,咱们就得按规矩来了。”说着柯不平拿出几叠纸来,那是我看到过的就是徐司佑当时给我瞧的合同。
我当以为那只是当时徐司佑折磨我的手段罢了,后来我跟他在一起了自然就不了了之了,如今怎么瑞丰就毁约了呢?而且还曝出我作假的事情来,是为了单方面撕毁合同能全身而退吗。
能想到的,只能是徐司佑。即便来商讨毁约的人不是他,为保自己的利益,也一定是他将我的情况透露给手下的。
柯不平这个公司的实力怎么样,任个傻子都知道它承担不起瑞丰那么大一家公司全年的广告单,而徐司佑如今不需要再牵制我了,自然也不会做白送人钱的事儿。
我失笑,对上异想天开的柯不平,“柯经理,照你说的话,我都被人踹了怎么还可能拿回合同。”
“补偿费啊!”他尖声惊叫了起来,对我二百五不懂行情的样儿很是瞧不上,“徐司佑怎么可能不给你点青春损失费什么的是吧。你就拿合同作为交换条件就是啦,我保证你以后都可以在公司长干,并且加薪谁也不准再拿你学历说事儿,也算是长期饭票吧,够本了。”
我冷笑反问,“如果不呢?”
“……”他没想到我答得这么干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怔得有些痴傻,睁着双眼使劲忽闪。
当着柯不平的面我拿出手机,找到徐司佑的电话就拨了过去。
“你干嘛。”柯不平也不知怎么的,急得猛扑了过来抢手机。
我抬起脚来,脚尖对准他的下身一脸的威吓,“帮你要回合同啊。”
“……”刚护上命根的他顿时又慌了,“你别啊……别!”
电话接通了,传来的却是轻柔的一声:喂。
“苏麦宁吗?司佑在试礼服呢,要不你一会儿再打来好了,哦……还是不要了,晚些时候吧,毕竟等会儿拍照总被打扰会影响心情的,拍出的照片就不美了。”
郝琳这是在向我炫耀吗,让我心里添堵吗!
恭喜她,做到了。
“不用了,谢谢。”说完,挂断将手机从耳畔拿下摆在了柯不平面前冲他扬了扬下颚,“喏,你觉得我还能帮你拿回合同吗。”
“拿、拿不回,那你总得赔公司点损失吧。毕竟你让公司损失的可不是小数目……”希望落空的柯不平,跳起脚来嚷着要最后的安慰。
“要多少!”此时此刻,我的心情实在不易跟人讨价还价又或者跪地求饶什么的,速战速决才能让我找个地方彻底发泄一下如此憋屈的心。
就在柯不平哆哆嗦嗦斟酌着该举几根手指的时候方克勤进给我来了电话。
传来的竟是杜婷颖自杀的消息。
不过是未遂。
我只让柯不平想好后再给我电话,而我也速速收好了自己的东西拔腿就往医院而去。因为照方克勤的话来说,行动不便的他如果必须要有一个人陪伴去探望害自己到如斯田地的女人话,他希望是我。
我可没自恋的以为全世界的男人都爱着自己,我想人在面对难以启齿的私事儿时,相对于熟识来说陌生一点的人似乎更容易接受一些。而和他有过共同经历的我显然成了最好的人选。
杜婷颖的病房被严密把守着,因为警方已经从蛛丝马迹中查到她买凶杀人的证据。经历半小时忽会面后,方克勤出来时脸上的泪痕尚未化干,眼里的失望也浓烈得让人同情。
想起谢解,我便问了方克勤,是不是从来都没想过杜婷颖会害自己。
结果显而易见。
原来我们都一样,无怨无悔的信任换来的总是铭记一生的教训。
摇摇头,我推着他慢慢走在过道里,望向窗外的秋色晃眼间竟然叶子都已经掉光了。也是,c市的秋天总是短暂而悄无声息的。
就在此时,远处走来一个人,穿着竖条的病号服被警戒拿枪士兵一前一后的护着。
李冠华为什么会在这儿?穿着病号服,是生病了吗,还是说是跟杜婷颖一样自裁?
同样发现我的他,原本黯淡无神的眼睛顿时泛起了琉璃的光彩,视线固定脚步放慢喏喏的嘴不停地动着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