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说得也对。”难得她能够赞同我的话,“苏麦宁,你说我要不要跟徐司佑离婚啊?”
这话题来得有点猛,甚至一口呛出了刚进嘴里的汤,“你说什么?”一年之期也没到啊,再说了既然她也认为赢得是徐司佑,何必要离婚呢。难道,“你要去帮谢解吗?”
她在那头也是轻笑,喃喃似自言自语的说道,“已经帮过一次了,够了。”
“什么?”
“没什么。”她一口否认,“看着徐家父子什么都没有,郝家的人觉得应该撤资了,否则会被套牢连本儿都捞不回来。所以现在商量着要不要我提离婚的事儿呢,但是又觉得怕被人说不仗义,正在家庭例会权衡利弊呢,但多半是离!”
那么,他们迟早会后悔到苦水都吐不出来的,这也是郝琳想要看到的局面。
不闻我答,郝琳也觉得自己的无聊解得差不多了,“挂了。”丝毫不等我的回应,瞬间耳畔只余嘟嘟的忙音。
“麦宁啊……”刚放下电话,还来不及怅然感叹一番便闻老爸的疾呼。
这个老爸自然不是李冠华,姓苏的爸爸一样疼了我几十年,我也不可能因为亲生父亲的出现而忘记他给过我的父爱,也是因他存在填补了我原本可能缺失的美好童年,更何况至今他都认定我是他的孩子。
所以我起身下地穿上鞋挺着肚子,应了一声问道,“爸,咋啦?”走出房门的一刻,见到的却是我妈瘫倒在他怀中的情景。
李冠华走了。
那个罪不容诛的男人到底没能迎来第二年的春天,在大年初三那个热闹又孤单的夜里悄悄的睡去了。他曾轰动着数几的城市,离开的时候却只得了新闻里的寥寥数语,甚至好多人都已经忘记他做过了什么,又凭什么占据普天同庆时的半分钟时间。
可也就是这半分钟,终结了我妈一生的惦念。她回忆里美好的几许时光,在毫无神采的眼里反复播放着。
我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李冠华嘱托我带回的话,但我怕她哭得更似汹涌,乃至再没了可以奢望的下辈子。
她浑浑噩噩的躺在床上病了一个多月,我那姓苏的爸跑遍了各个医院找了好些偏方忙上忙下的,连我看了都动容万分。所以,我妈终于支起清减了一半的身子,愣愣地看着陪了她半辈子的身影,从挺拔到微微佝偻的脊背,默默的滑下两行泪来。
她不是冷情的人,不也说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吗,或许她跟这个男人之间远没有和李冠华那般轰轰烈烈的爱情,但人这短暂的一生哪里能够永久的*迭起,终究平淡才是数十年的主旋律。
“麦宁啊,陪我到江边上去吧。”她拍着我的手背轻轻恳求道。
拗不过我们母女俩,我爸在屋门口踮着脚探着头担忧地注视着我们离去的背影。
我特地的去花店买了好大一束的白菊,然后在江边的礁石上一支一支的送进了奔涌的江水里。
老太太问,“麦宁啊,你说下辈子我还能见着你爸吗。”
我低头想了许久,才又反问她,“你想见着吗?”
“哎……”老太太笑着叹了口气,搀着我从礁石上跳了下来,“想啊……可是,觉着还是别见了。下辈子啊,他若是好、投了处好人家,我就替他高兴就成;若是还那么苦,我也别见着像这辈子这么难受。”所以,这辈子的缘分这辈子了,下辈子谁还能保证遇上呢;爱恨离愁什么都好把余愿寄托于谁也不知的下一世,算来多少是遗憾作法到底是懦弱。
我看着一长溜的白色花枝顺流而下,却又在不远处的漩涡里消失不见。
回看老太太也一样看着那个湍急的中心,许是江边的寒风太大刮得脸疼,疼得红了脸颊湿了眼眶。
相视着,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再次拥着嚎啕大哭了起来。
我和我妈都知道,这也许将是最后一次肆无忌惮为李冠华哭泣的机会。他走了,所以我妈的人生终于走向了平淡,继续生活,继续做她该做的事,爱与被爱的活着,直至此生终了。
我也是一样的,任外面斗得天翻地覆我抚着一天天大起来的肚子,安静的等待着。
于是,等到初夏园子里的蔷薇花开得最为灿烂的时候,郝琳穿着耀眼的红色短t牛仔蓝的紧身裤踢着十厘米的高跟不停的摇晃着早就不牢靠的大铁门。
陈旧的吱吱声磨得人耳疼,我仰在我爸特地找来的躺椅上,一个劲儿的冲她皱眉。
“苏麦宁,你不至于连买个门的钱都没吧。”
我失笑。你说这人也奇怪,要换做以前听了这话,我只当是酸且会将满肚的仇富心态喷涌而出,如今倒好,听在耳里竟无端的觉得亲切。
用脚勾了勾边上的矮凳,“没钱,这凳子就将就着坐啊。”
她走来白了我一眼,然后两眼在院子里找了半晌才发现一块大得令她满意的木板来,捡来随手扔在地上,很是不领情的一脚踢开我送来的凳子,一屁股落在了板子上盘脚而坐,自有那么一股子不羁的味道。
“你怎么想着过来了?”
我问她,她却指了指我肚子,“该生了吧。”
低头自是一抹满足的笑颜,“嗯,下个月就是预产期了。”
她扬眉亦是一脸的欣慰,“那还不错,时候挑的挺好的。”
我眼珠子一转,好笑似的问道,“你什么时候学看相了,还时候呢?要不要以后帮着算算生辰八字啊……”
“我和徐司佑离婚了。”
这才注意到郝琳嘴角那掩不住的隐隐笑意,惊喜之后我送去一记白眼,嘟囔着,“你那户口本上写着离异就这么高兴啊。下次可就是二婚了!不值价!”
她歪嘴轻轻一哼,“苏麦宁,你心里是偷着乐吧,孩子可是能够正大光明的上在徐司佑的名下了,得多谢我哦。”说着她动了动身子换了姿势,颇为自豪的炫耀着,“你是不知道,我成天在那群人面前念叨着,徐司佑哪怕身无分文都会跟他到死的。于是,他们急了趁着徐司佑还有点资产的时候要了几千万,离了!”说完,她哈哈的大笑了起来,“可你知道么,在我领上绿本的第二天,瑞丰曝出谢解拿的那份遗嘱是假的!郝家人的脸啊……一个个比我的离婚证还绿。”
那该有多爽快啊!但是,郝琳真的开心吗?
“用一生来做赌注,就为了看他们追悔莫及的脸,值得吗?”我问她。
她止住笑意偏头望来,无谓的挑了挑眉,“以前觉得不值得,现在呢……挺好的。至少,他们不会再在我身上打主意了。就像你说的,二婚,掉价了!”
嗯。
我微微的点了点头,似赞同又否认,“和谢解呢?还有可能吗。”
“没!”果断回答后郝琳自那块板上起身,拍了拍屁股,洒脱的告别,“走了!”
急切而慌乱的步伐很有逃跑的嫌疑;只是,郝琳是个笨逃犯,也是可爱的俏女人。
就在我坐在椅子上又呆了五分钟后,老旧的大门又响了起来,她斜倚在一侧很是不爽的说着,“这到底什么路啊,绕来绕去的,看得我眼都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