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这列车飞驰,就如人生,某些人会上车,某些人会下车,而我一直从起点到终点,在人生的所有车站里,我都静静地等待着。遇见馨月,是不是就是等待结束呢?
她的行程日记,文字如那些风景一般秀丽,文章里透着对自然的惊叹。也有老大爷、老妈妈、少数民族的少女,以及陌生的远方的一些人物。我知道,她喜欢文学。她的文字里,飘着淡淡的少女的香味。
她拂了拂刘海,那一缕青丝在她额前,时而挡住她明亮的眼。她指给我看她的日记,眼睛的余光,从我的眼角掠过,时而停住,很快又转向日记。她的唇,轻轻地,象一对红色花瓣。
我看着她的日记,从她毕业的那个夜晚,一直看到青藏高原的雪山。
她日记里的真情,让我畏缩,让我镇静。我知道,我已经是了解所有的爱情游戏规则,从纯净的自然人进化到一个老练的现代人。我穿梭于人群之中,遇见形形色色的人们,包括不同的女人们,她们都没在我心中留下什么,就如刚下车的那些人一般。
而馨月,她的欣喜,就象我是那雪山一般。她向往着象那圣洁的湖水,伴着雪山。
隆隆,哒哒,呼-哧-呼-哧。起伏的有节奏和规律的列车前行声音,象英国的那首民乐,不间断地奏响。馨月说她想睡一会,我说你睡吧,我在你身边,用餐时候叫你。
她安静地躺在第9节车厢的第16排中铺上。一缕青丝飘逸地搭拉下来,另一缕青丝散乱在脸上。而她眯眼前看着我一眨眼,再一眨,合着笑靥,进入了梦乡。
而我,看窗外已经是过了重重山峦,道道河流。民居的风格已经由湘西转为粤北。看过了的许多景物,不断变幻,人,也没有一个重复,闪闪而过,平淡得出奇,就像瞬间过了万年,未曾改变一般。
叫醒她的时候,她说她做了一个梦。我说我知道你梦里的内容,而更有一件事是,我说,快到站了。
惊醒她的梦,我讶异我的冷静。我知道,我们终会在这终点分离。她就象天空里飘过的云,也许,并不会在我平静的心里留下什么。
而馨月,已经是彷徨。这么短短的时光,就这么轻易流逝,而她还在做着一个梦。梦里在那雪山下,圣湖边,她穿着洁白的长裙,翩翩舞蹈在我身边,青丝飘逸。她叙述这些,我竟然有些心酸,一阵痉挛。
我怔怔地跟在她身后,向流花车站的出口走去。我知道,走出这门,验完车票,我和馨月,就会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迷失向南、向北、向东、向西的方向。此时的我,行走在南方的土地上。
我到底是该送她,还是,任由她离我远去?
我跟在她身旁,转眼车站门已经到了。她回眸的哀怨,让我再度怀疑我的冷静。
流花,这个名字是谁起的呢?花怎么会流呢?倒是有流水、落花之说。说那潺潺的流水,一江春水,无限的情谊、款款深情地流着,而花儿,随着一阵春风,从枝头飘然而落,旋转着,旋转着,向那流水而去,飘落在水上面。而飘着落花的流水,转折着、起伏着过了滩,过了湾,一路向着海的方向流去。这流水与落花,被谁各取了一字,用来叫这火车站的名字。
流花车站,承接了多少中国人的人生,成为他们一生的一个重要的站。
而我和馨月,出了站口。我努力地跟随着她,可是人群让我们愈来愈远。她也再没回头,被人群推着向前,慢慢地消失在人流之中,再也没有踪影。
这一场邂逅,就在这花开花落的春天,从茫茫人海中开始,又结束在茫茫人海之中。我知道,我终究,注定孑然一生,所有的认识的人,都不过是匆匆的过客,转眼,消失得无影无踪。我还一个人,背着行囊,行走在我的人生旅途中。
看广州,这个花城,无数的鲜艳的花静静地开着,紫荆、牡丹、水仙、海棠、兰花,她们都开着,以一种自然的姿态开着。
而夭桃,也烂漫地开落。粉红的,粉紫的,开着的,飘落的,一株的,三几株的,一片的,雨中的,风中的,爱着的,和惋惜的。天尽头,何处,有香丘?花落人妄,两不知……
二、向北
听说,在北方的天空下,可见飘落的雪花,可见无尽的沙漠,在萧瑟中,那种沧桑,那种肃杀,正合我的心情,于是我在那年的冬天,启程去北京,然后转折去大漠。
万州机场在一个山梁上,只有一条飞机跑道,和只能停几架飞机的停机场。侯机楼相当简单,就跟汽车站一般,没有ABC区,也没20-30的登机口,就一个侯机室,一个安检口。到北京、上海、广州的旅客不同的时间来,又不同的时间飞走。
买副食、书籍和三峡石的柜台前冷冷清清,售货员在冬天的日子里,抱着烤火的炉子,一双眼睛暗淡无神。飞来飞去的人们,匆匆的行程与她无关,她只守着柜台和她的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