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诉小芳,我还要去大漠,看看孤烟是如何直的,长河落日是如何圆的。
小芳喝完那杯茶,转身离去,仍然飘逸。这相离,不知道是否会再相聚。望着她的背影,我静静地坐着,把那杯茉莉花茶细细品尝,就像品尝过去的爱恋一样。
去大漠的路途颠簸流离,坐了火车,再坐汽车,最后,我步行在沙漠戈壁上。看茫茫无尽的沙丘,看无限远的天边,让刺骨的寒风刮在脸上。
那一株白杨树,干枯了枝干,斜斜地立在这天地间。所有的草,都干了,霜雪时而打将下来,它们,全部变成灰白灰白的,白色中透着寒意,一个肃杀萧瑟的世界。
三、向东
十七码头,是万州港的名字。三峡蓄水,码头也跟着向上,重建,如今已经与原来的西山公园平行,而西山公园,已经不复存在。
我要从万州码头下江南去见网友。江南蝴蝶,是我一个网友的名字,我叫她来看三峡红叶,她叫我去看江南水乡。
秋天了,据说红叶红遍三峡。而蓄水后的三峡,已经是风光无限。我从万州港出发,轮船顺江而下。
码头逐渐消失在视野里,而平静的江面上,波光粼粼,蓄水后的三峡,碧绿的江水缓缓地,就像没流动一般。“长江之星”号轮船载着我,一路漂流下去。古老的江岸,被一层层波浪击打,两岸的山、树木和房屋,静寂无声。
到了云阳,那张飞的庙前,写着“江上风清”四个大字。而再下去,两岸的红叶逐渐多了起来。巫山,神女峰高耸,山上的红叶在秋天尽数菲红。红的树叶,青黄相间的山峰,倒影在碧绿的江水中,让人如在山水的画里。
我叫江南蝴蝶来,可她不来。我们在网上认识,她的莺莺咿咿的吴越方言,甚是吸引人。她说,你做什么工作?我说我是公门中人。她说,她是那一只从坟里飞出来而后再度失散的蝴蝶—祝英台。而,另一只蝴蝶,不知道飞到哪个地方去了。
我说,我不是那另一只蝴蝶,我在网络里飞啊飞,不会把那故事改写。我说我是那写故事的人,不是那故事中的蝴蝶。
她说,故事的本身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那蝴蝶飞啊飞,找不到曾经的花丛和回去的方向,迷失在网络里了。
轮船过了巫山,向夔门而去。奉节,这个诗的小城,竹枝词闻名天下,白居易还在唱:“瞿塘峡口冷烟低,白帝前头月向西。唱到竹枝声咽处,寒猿晴鸟一时啼。”
而白帝城托孤、诸葛亮摆八阵图,这些神奇而古老的传说,仿佛在江的两岸,有诗人大声地向江中的旅客朗诵着、讲述着。
白帝城至黛溪称为瞿塘峡,巫山至巴东官渡口称为巫峡,秭归的香溪至南津关称为西陵峡,这三峡,一路下去,江面越来越宽。而赤壁,就凸显在眼前,硝烟似乎从远远的战场飘来。而岸边的旌旗,仍然在猎猎的风中,摇曳飘舞,可呐喊的将士,都不在了。
江南蝴蝶说,梁兄,你何时来我这看看,去杭州看看西湖、断桥,去看看梁山伯和祝英台的故乡。
我说,英台啊,我只迷恋美丽的、旖旎的江南风光,在那一片水乡,继续着我无尽的旅程,并在旅程中,醉卧于小桥之上,听丝竹声声,见茉莉花舞动飘飞,在梦中,再行,更远,更远。
江南蝴蝶说,我为你跳一个舞,我为你把江南的鱼儿打捞上来,给你下酒。
于是,我终于鼓起勇气,向江南,向我的东方而去。
火车从武汉直到杭州。在西子湖边,江南蝴蝶莺莺婷婷地站在那里,等着我的到来,真就如一只蝴蝶向我飞过来一般,这小家碧玉一般的女子,淡雅而开朗地笑着,甚至要来拉我的手。我赶紧提起行李,在她的推拉下,向小车走去。
她开着车,在西湖边上慢慢转悠。那些廊桥,那些亭榭,那些曾经留下过无数旅客的堤岸,有吹笛的、拉二胡的,甚至有几个弹琵琶的女子,在湖边,摇晃着,陶醉着。
她最终把我带到雷锋塔下,说,你看那边是断桥,那是白娘子与董永相会的地方。而我看着那三塔,听她不停地讲述那些故事。
我说,你是从哪里飞出来的呢?她说,我是从宁波飞来的。
我说,我可以从宁波到上海吗?她说,不要急。我帮你捞的鱼虾,还等你下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