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僧愕然无语,将手上佛珠褪下,递给我。
佛珠是檀香木雕成,上面刻有诸佛法像。年代久远,十分精致。我转身将佛珠交给安卓。老僧叹息一声:青青翠竹,尽是禅意;郁郁黄花,无非般若。由爱生忧,由爱生怖。这位小施主性情贪痴暴戾,女施主切要小心。
安卓白了那老僧一眼,我恍若未闻,携他一同出了寺门。
“你赐予我这么疼痛的经历,我要如何去承载?你说你会永远记得我九指拈起落花的情景,这样沉重的一幕,你又如何去承载?我们在错的时间遇上了彼此,是遇上了救赎,还是遇上了劫难?”
从我们所在的那座城市到安卓的家乡,亦不过六个小时的车程而已。两座城市同是地处中原,又同为黄河故道。沿途的风景与我家乡有很大的差异,土地里长着一些我叫不上名字的作物。路两边的池塘有成丛的清脆的芦苇,上面偶尔落下水鸟。有蝴蝶在田埂上飞舞,山东着华丽的翅膀。上午的阳光透过车窗照进来,安卓在这阳光下清晰的毫发毕现。他靠在车座上睡觉,长长的睫毛翕动着,象某种鱼类。
到达目的地是午后。天气热的不象话。安卓拉我上了一辆出租车,报了一个地名。十分钟后我们到了那里,是一片高级公寓。安卓告诉我,他的父亲在这里是一个有权有势的人物,在安卓十四岁那年就送了他一套房子给他,让他一个人住。
“他以为我会学的坚强独立,”安卓再次冷笑起来,脸上又是那种不以为然的表情,“其实是他的纵恣加速了我的堕落。”
我亦知道一个十四岁的孩子是正需要父母关爱和把持的时候,安卓的父亲此举虽出于好心,却适得其反。
安卓十分的恨他的父亲,谈到他的时候总是以那个男人称之。按卓给他父亲打电话,语气厌恶切强硬,只说了几句,便把电话挂掉。回头跟我说,那个男人很快会弄钱来。
后来我才知道,因为那个电话,他父亲给了他一万块。
房子在十楼,是一套一百多平米的三室一厅,连着客厅有很大的安着落地玻璃窗的阳台。安卓坐在硕大的沙发里,十指互相交叉,眼神异常明亮。他说,我要戒毒。
我陪他去剃头发,弄成了很短干净的平头。脸庞现出我所喜欢的犀利的轮廓来。我们又去买了大量的食物。因为自己戒毒是一个异常艰难痛苦且漫长的过程,没有什么能比这个更能考验他的毅力了。我必须时刻陪在他身边,一步也不能离开。
我们早早的各自回房间休息。因为太过疲累。安卓去洗澡,似乎很欢快的哼着歌曲。我依稀辩出那是一个德国电子乐队的歌曲,名字叫ONLYLOVE。ONLYLOVE。我微笑默念这两个简单的单词,在房间里自嘲。
晚上十点,我被窗外此起彼伏的脆响惊醒,睁眼看见了漫天盛放的烟花。我有点讶异:今天是什么节日吗?
我走出卧室,看到安卓站在阳台上看烟花。你说,烟花绽放的意义是什么呢?他已经听到我开门的声音,突兀的问了一句,问题令我怆然不知所对。他又说,安妮的小说里描写过很多次盛大的烟花。它们在他的笔下是贪图挣破束缚成功爆破灿烂一瞬的精灵。
我走过去,凝视他的眼睛。他转过头,与我对视,眼睛里有晶莹的泪光。我看到了他的脆弱与无助,走上前用手遮住了他的眼睛。你想太多了,安卓。你需要好好休息,以战胜毒品那个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