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特别难忘的早晨,太阳顽皮地眨眨眼,我站在操场上的两根大树间,执着地扯着一根橡皮筋,无论怎么努力,手中的小家伙好象被施了魔法,格外不听话,宋宝就是在这个时候突然跳进我的生活里,她从树后冒出来,肩膀倚在大树上,摸摸自己的刘海儿,斜着眼睛看我,很皮的说了句:“靠边站!”然后挽起袖子三下五除二地把它“钉”在了大树上。我站在旁边,阳光透过树叶照在她脸上,第一次发现这个单眼皮的女生有点帅,虽然她穿着校服裙的样子很搞笑。
我张张嘴巴,还未来得及说谢谢,一只足球飞过来,宋宝用力一踢,只留给我一个永恒的背影。那年我13岁,橡皮筋不知道是谁放在我书桌里的,这是我唯一的生日礼物。
那个年代,小女生之间特别流行写信,即使是同班同学,只隔几个座位,也必须保持书信来往,我和宋宝就是其中一对。我最喜欢去校外的一家韩国文具店,那里有纯白色的信纸,上面有漂亮的小碎花,笔也必须用荧光的,12个颜色。我就是用这样漂亮的东西给宋宝写信,这种习惯一直保持到高三毕业。
信里究竟写了什么,那段青春岁月里的小伤感我已经想不起来了。但我一直都记得宋宝读信的姿势,她会先冲到洗手间洗一遍手,然后在阳光下把手指晒干,她的手指又长又白,是那种特别适合弹钢琴的手,但是宋宝用它们打篮球,对于上天的眷顾,她总是很不屑。读信的时候往往正在上课,隔着座位,我能看到她将头抵在桌边,嘴角上扬,笑得很甜蜜。
18岁的那年暑假,考完大学我和宋宝干了两件事。一件就是把课本合在一起卖掉吃了顿大餐,另一件就是狠狠地去KTV疯了一次,同行的还有前后桌的一伙小姐妹。歌正唱着,宋宝忽然不见了,我跑出去找她,找了一圈也没有。再回到包房的时候,人全没了,正中间多了一只特别漂亮的大箱子,我兴奋地跑过去,结果箱子还没打开宋宝就穿着一件“黑无常”伸着舌头蹦了起来,大声地对我说了句:“生日快乐!”我的18岁生日就这样在惊吓中度过了。宋宝说,要提前给我一个难忘的生日,我恨死了她,连件象样的礼物都没有,只给我在她的签名照上写了一句话:亲爱的小甜甜,你愿意让我用生命去保护你吗?满口酸味儿的宋宝在那年9月去了临近的城市读大学,她走的那天,我鼻子一酸,居然哭了三张面纸。
大二的时候,我开始谈起了恋爱。王兵对我很好,篮球队的队长,人又长得帅。我用粉色的信纸给宋宝写信,手指拿着笔都感觉心在颤,我实在太迫不及待想跟她分享内心的秘密了。过了一个星期,宋宝把电话打到了寝室,像个小怨妇地跟我抱怨,说我翅膀硬了要单飞。我没有感觉到宋宝的失落,在电话絮絮叨叨地把王兵从上到下夸了个遍。年轻的女孩真是太疯狂了,好象忽然闯入一个童话王国,总以为处处美好,却忘记提防脚下的陷阱。
春天的时候,我在樱花树下看见了她。她很有型地靠在那,引来大把女生的目光。她这个坏孩子啊,居然把头发剪得短短的,比现在红红火火的李宇春还要短,后来宋宝常常在人前吹嘘,说她才是“中性发起人”,臭屁了好长一阵子。
我欢呼着上前抱她,她却本能地回避了一下,可是被恋爱冲昏头脑的我当时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只以为她是因为太想念我而已。我拉着宋宝去找王兵,樱桃铺满的校园美得不成样子。静静地走了一会,我抬起头看她,她的脸红红的,身体好象又被拉长了一些,足足比我高了半个头。
我们去吃麻辣火锅,整顿饭我都在说个不停,王兵看着对面的宋宝微微地笑,听我讲我们中学时是怎样要好,怎样一起整那个一脸严肃的数学老师。我清楚的记得那天我们三个人一共要了六瓶啤酒,宋宝是那种很不能喝的人,喝一点就“上脸”,但她坚持把面前的酒喝光。出来的时候,已经快到12点了,宿舍是肯定回不去了,我和王兵就把宋宝扶到了学校对面的小旅馆,开了两间房。
她醉的很厉害,嘴里一直在呢喃着什么。我一边安顿她一边很迫切地想赶紧跑去王兵的房间,酒精的作用下,那些小矜持都退到了三丈之外。她的情绪很差,皱着眉头央求我和她一起睡进被子里,像一个迷了路无法回家的小孩。我只好躺在她旁边,用手指摸摸她的头,按掉了身旁的电灯开关,想趁黑暗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