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贴身的丫鬟,以及夏府的几个家丁轿夫之外,一路随行为我们做向导的,还有据称江州通的花嫫嫫。她来夏府毛遂自荐时,爹爹还颇有踌躇,只是当时为她所陈述的身世所动,又一把年纪了,加上行程紧凑,便没有详细盘察,逐然放行。前几天还平安无事,踏上行程的第五天,在大唐东境偶见一孔庙,花嫫嫫借口庙宇香火鼎盛,所求之愿无不灵验,极力诱哄我们进庙焚香许愿。也是我那时好奇心起,协同丫鬟们进了庙堂。谁知走到香客稀少处,头部突被后方莫名力道当空一击,只觉嗡的一声,黑暗铺天盖地压下来。
也不知道昏迷了多久,等带意识逐渐恢复时,周围已是一片漆黑。颠簸,窒闷,笃笃马蹄声中,我惊觉周身无法动弹,口中被塞住,发不出声音……黑暗中,竭力睁大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
此刻唯一能分辨的,只剩下声音,和一点模糊知觉。
耳边马蹄声笃笃,时有车板碰撞之声。这应该是一辆飞驰的马车,狭小的长形箱子……有遥远的声音从这密封的箱子里隐隐透了进来:
“……哥咱几个做了这么多年的倒腾人口生意,还没见过这等细皮嫩肉的美人儿,听说她还是什么……什么侍郎家的小姐?!真便宜匿凤村刘老头家那大儿子了,三十多岁没娶上媳妇,一撞就撞上了这么娇美的女娃儿……”
倒腾人口?他们干的是拐卖人口的勾当?!脊背顿时寒意陡生,冷汗涔涔,这才知道自己陷入了怎样一种境况。繁华盛世下,女眷与家人离散,莫名失踪的事情时有所闻,但这种事情怎么会发生在我身上?!
正当惊恐中,另一个粗嘎嗓音接了进来:“你懂什么!这人是花姐吩咐卖的,听说这丫头跟花姐在侍郎府上当夫人的嫡亲妹子水火不容,现在人拐出来了,当然卖得越偏僻越好,否则被官府知道了,爷几个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短短数语,已将我想知道的讯息全然揭露——原来是绿姨娘,能在烟花欢场夺得头牌之名,除了美貌才艺之外,必然还有过人之处,我涩涩苦笑,定是我那日在春风楼之举引得她忌惮,才有了如今眼下的绑票,那劫匪口中的花姐,应该就是花嫫嫫吧。
千百个念头在脑中盘旋纷杂,身子僵硬发麻,鼻端突然酸涩。不,我不能哭。狠狠咬紧了唇,泪水却顺着眼角滑入鬓角,恐惧与孤独,铺天盖地朝我袭来。不知道身在何处,却知道等待自己的,是即将被拐卖的命运,可平日前呼后拥的侍女小厮此刻一个也不在眼前,别说寻机会逃跑了,眼下连手脚都绵软无力,无法动弹,我该如何自救?
一次次昏睡过去,又一次次在马车颠簸中醒来。马车一刻不停地疾驰,遽然掩掠过了日月晨昏,我只觉得自己越来越冷,越来越饿,昏沉中,离死亡似乎越来越近。我不知道,这一路足足颠簸了十余日,待到辕停车止,四周景致已全然陌生。
买我的是匿凤村的一户农家,姓李,匿凤村地势偏僻与外隔绝,村中居民大多生活困苦,穷乡僻壤里吃穿堪虑,更别提娶妻生子了,那李家就是付不起聘礼定金,独子三十多岁了尚无女下嫁,眼看这香火就要断绝,这才托了人贩子为他们家的长子李大根‘物色’媳妇。
那李家见我到来,自是喜不胜禁,又怕夜长梦多惟恐节外生枝,当即就张罗准备了红烛喜果,一无媒聘,二非吉时,暮色一暗就强押我进了洞房。无奈我虽有意识,但因药效未褪,无法挣扎,只得任其摆布。
失踪已有十余日,爹爹和凌渊他们是否已经发觉?怕只怕他们就是察觉,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了,难道我今日真的要被卖到这人烟荒凉的地方当一个陌生人的媳妇么?!想到这里,眼泪顿时夺眶而出,心下从没有像此刻这般惊恐惧怕过。
直到那李大根混身酒气,踉踉跄跄地进了新屋时,我周身的药效这才稍稍退去,但见那李大根脸上带着因为情欲而兴奋的表情,猥琐地冲我笑着走来,那一刹那,我第一个反应就是跳下床往门口跑去,但没跑几步,腰就被人紧紧箍住,接着一只混合着高粱酒与泥土气息的手捂住了我的嘴巴,非常粗鲁地把我拖到屋里红布铺成的大坑上。
手脚筋骨俱软,喉咙干涩喊不出声来,只有拼命挣扎,可反抗的结果却是狠狠地几巴掌,小腹被大力揣了一脚,我痛得顿时弯腰跌地。眼见凌辱将至,我急命惊恐之下只想咬舌自尽,一死了之,可他却从顶帐撕出一团布来,揉成一团后,直接塞到我嘴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