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的记忆里,他的小跟屁虫便甜甜地笑着扯着他的衣角,软糯糯地说寅哥哥我要做你的新娘子。
他总一笑了之,摸摸她的头说:那筝筝要多吃点快快长大哦。身边的父辈们也在笑,谁都认为这是一个玩笑。
许筝乖巧地点点头,努力吃饭,听他的话最后吃成了小胖墩。
如今她在楼梯口有点站不稳,抬头望着面前一对璧人,那仿佛是一条巨大的沟壑横亘于她和他们之间,她身子太矮小,怎么也迈不过去。
你为什么要骗我呢,因为我小吗?
许筝低头说完这句话后用手搓搓脏兮兮的校裤,擦擦脸转身跑掉,一晃眼就不见。
筝筝!周冬寅刚叫了一声,便听见了声音。日后五年萦绕在他梦中的声音,一连串的声音,一直响到楼梯底层。
他冲下去时她已经滚到了长长的最底层,书本铅笔散落一地,她身子微微蜷曲,小脸惨白,泪痕未干,如被狼咬断咽喉的羊,头刚好撞到了墙壁镶嵌的水管道上。
那天她没有流血,她的血全部积在脑内。
医生让他们做好她一生是植物人的打算,许母当场哭出声音跪在地上。他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眼前晃动的是这个胖胖的小女孩最后红了眼眶的模样。
他忽而想起很久以前,她还在上小学,他过生日时父母皆在国外,她一个人跑到他家里将他拉到楼顶天台,从粉红色的小书包里抱出大大一捆烟花。
他脸的立马黑了,她却嘿嘿傻笑,那晚小区彻夜烟火,流光溢彩,美不胜收。第二天小区保安找他算账,她躲在他身后,紧紧拉着他的手小声说:寅哥哥,生日快乐呀。
那是他最辉煌的一个生日。
如今她十三,他二十三,她初一,他大学刚刚毕业。
她说的话,他从来没有当真过。
至此,之后五年,他没有去看过她,他不知为何,大概是因为自己的懦弱吧。许筝出事后许家搬走了,两家渐渐疏远。
他工作后承担了她所有的医疗费用。一年后,他走到了病床前,整间房布满令人窒息的药水味,她躺在床上,黑发长长的,瘦得厉害,面容白净而静谧,已经是少女了。
她其实很漂亮,他至今才发觉。
他忽而想起她出生时安静沉睡的模样,她被抱出产房时他在一旁看着,那样的睡颜仿佛一生都不愿醒来。出事后,他总觉得她会睁开眼睛,对他笑,眼睛亮亮的,就像十多年来一样。
可是她再也没有睁开。
3.个字长了心智没长?
房内寂静,两盏落地灯散发出朦胧昏黄的光,模糊了黑暗的界线,牛奶与咖啡的香气交织飘散在空中。
一周前是我二十三岁生日,我许愿说想见到你。许筝双手捧牛奶杯慢慢地啜,眨着长长的睫毛,用轻松的语气在周冬寅耳边丢地雷,然后第二天早上,我发现我回到了五年前。
许筝看不清他的表情,摸摸自己脑袋声音里多了别扭:是真的啊,寅哥哥!这个时代,十八岁的许筝还躺在病床上呢,不信你去看看,我真的、真的是从五年后过来的,刚到的时候我吓得要命,后来想想,也许是老天爷真的听到了我的愿望,于是把我带回来了,我没有骗你。
周冬寅抬起头,面前的女孩气鼓鼓地望着他,艳红的小嘴巴噘起来,的确是他熟悉的神情。他目光渐渐下挪,扫过她精致的锁骨与丰盈的胸,下面是细细的腰肢与纤长的腿。
这丫头长大后怎么是这么个祸害模样。
他挪开目光。
如果她是五年后的许筝,如果她已经醒来,那些所谓的负罪感与愧疚是不是会少一些呢。
接下来你想做什么。他低声开口。
许筝愣住了:什么做什么?
你说你想看到我,周冬寅吸了一口气重新望向她,摊开双手,恢复了以往淡漠的神情,那你现在看到了,你可以回去了。
她肯定是得回去的。
那么,不如早些回去更好,起码他知道她在未来会醒来,这便够了。周冬寅下意识地觉得,不要和她扯上关系。
因为他,这个时代的许筝在医院躺了五年了。他与她已经瓜葛渐少,唯一的维系只是一笔一笔医疗费。
许筝气急,站起来瞪他:寅哥哥你真过分,你怎么可以这样子,你看老天爷都帮我!她咽了咽喉咙,我、我好不容易才
你不是这个时代的,回去。周冬寅揉揉眉心站起来,这是梦,一定是梦,穿越神马的太玄幻了,他又不是小孩子。
许筝嘴巴张了半天,低下头绞住手指嗫嚅道:可、可我不知道怎么回去啊
周冬寅脚步顿住,只觉一道雷轰隆劈过。
身后的女人无辜地说:寅哥哥,我觉得我可能回不去了
轰隆隆。
周冬寅脑门欲裂,他一格一格地转头,脸色阴沉得吓人,许筝被吓坏了,缩起脑袋眼眶红了一圈:寅哥哥,你、你别生气啊,我找找回去的法子好不好?你先收留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