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子坤此时脸上露出了解脱的神情:“静......安息吧!你的......傻哥哥陪你来了......”
说完,他闭上了眼睛。
丁喜权眼睛湿润了,他想努力,不能让他睡去:“你好好想想,你快复原了,你爸妈在等着你。”
“我好累啊!”一瞬间,杨子坤的神色上再也没有一贯写在脸上的惘然。大家都感到了害怕,他们也意识到这眼神里的解脱意味着什么。
漫漫的雪域正在吞噬着一个年轻的生命,这生命连在一起的另一端,他的父母期盼着他成长归来,全家团圆。
一个男人不断地徘徊不断地惆怅,尽管他知道儿子快归来了,但还是忍不住他的思儿之情。他心里在想着:也不知道小儿子现在怎么样了,新疆的天气那么冷,这小子有没有冻着,这个男人就是杨子坤的父亲。
漫漫飘雪的屋内,一个母亲想念着自己的儿子,一直想到哭泣......
与此同时,一对青年夫妇在为他们周岁的儿子过生日,当孩子吹灭蜡烛的一刻,全家人高兴的鼓起了掌。那是收入不高也不低的月薪族,但是他们一家三口所过的日子确很幸福,这对青年夫妇正是杨子坤的哥嫂。
远处遥远的云南边界,韩黎明所带领的武装贩毒团伙正在与边防武警殊死搏斗。也许这次能成功突围,也许将命丧于此。
邻近数十公里远的烈士陵园,一个深爱着雷破天的女孩子找到了他的墓,撕心裂肺的哭泣......
飘雪另一端的城市,一个女孩走在曾今最为熟悉的湖边,仰望着天空飘落的雪,回想起与她初恋男孩在雪中所发生的一切。她打开珍藏多年的笔记本,捏出存放八年之久的蒲公英标本。多年前的怦然心动,随着岁月的流逝,变成了无限的惆怅与隐痛,此刻她落泪了。
石磊拉住了杨子坤的衣领,结果后者仍是没有一点儿反应。
战争年代,“战友”顾名思义,就是战争中面对于生与死的朋友;和平年代,“战友”相互之间有着最真挚、最纯真的感情。即使是在和平年代,没有一个战士愿意看到自己这样的一位战友离世。
一个阴沉自闭的人,在生命尽头时,他的潜意识出现许多幻觉,步步的引导他进入静如沉睡之中,他越发的困倦,他的潜意识想让他安逸在这种长眠不醒之中。
杨子坤曾有过一回灵魂出窍的体验,头脑清晰,所视迷糊,似乎自己的灵魂随时就可以在半空中漂浮。那时,是爱情的力量将它拉了回来,而此时呢?他似乎在没有一丝的精神动力,而且这次的漂浮感也远远高于上一次。此刻,他的意志走向了解脱......
对于杨子坤来说,他的精神、毅力已经彻底的萎靡退缩,已经没有从前的锐气了。此时的他就像是在攀岩一个悬崖峭壁,艰难阻险就在眼前,但是他没有了意志,没有了执着。他的体力同时也已经达到了极限,此时的松手意味着解脱、安逸,他无需再挣扎。
所有的记忆、血液即将凝固、冷却,一个年轻的生命将会永远的消亡。冥冥之中,他看到了一个白魂影子和一个黑魂影子在向他招手。
杨子坤感到自己的身体在一点一点的下沉,灵魂一点点的漂浮。他飞到了空中,看到周围的战友们忧伤的表情看着自己。他清楚的看到,张班副在为他解衣。丁喜权准备着将他脱掉的棉衣重新再给他穿上。徐班长在给他注射强心针。石磊拿出了自己的战备面食袋,在面食袋里捧入雪,雪顷刻间就融化沸腾。张班副和石磊将自己的大衣垫在杨子坤的身下,他们害怕杨子坤身体的热量继续的流失。面食很快就好了,肖仁勇在给杨子坤喂食。几乎已经成为躯壳的自己,大脑没有任何指令的意识,那嘴巴、那食道居然还能够奇迹般的吞咽食物,难道说身体有时不用灵魂指挥就能够自行处理一些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