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前，我曾经认识一个妙人。当然，当时完全无法体会出她的妙处。越是好的东西，越是无法一眼看出它的好。
尴尬又浮躁的中学时代，连吸进呼出的空气都带有不安的、期待又怕受伤害的苦闷青春味。这位妙人就是我的同班同学，大家共享着那股味道。她蓄着妹妹头，细小的眼睛，纤细的身体。性格的话，若不客气地一言蔽之，就是善良的书呆子。
她为人谦和，不爱出风头，成绩好，协调性好，还有点儿偶尔会说出自以为幽默的笑话的“社交尴尬症”。同样的个性如果放在男生身上，大概会受欢迎。她是女生，帅气也有限。但，她就自在于完全不把“欢迎度”放在眼里。但凡上过中学、走过青春期、经历过集体生活的人，应该都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吧？
你只不过是一块拼图。在人生的某个阶段，或者各个阶段，一定都被这样耳提面命或潜移默化地提示过吧？你属于一块更大的画面。每次搬家、升学、换工作，你就被投放到一盒新的拼图里。
最可怕的不过两件事：你看不清自己身上的花色；或者你看清了花色，却为它的平淡无奇微不足道更加绝望。周遭有大把拼图与你同纹，你们不过是彼此的代替品。
学生时代，遇到的状况大多是前者。不了解自己，找不到位置，生怕拼不上去。找到一块也好！你焦躁地想。拜托，就让我找到一位能和我拼在一起的家伙就好。拼到了，就证明我并非一无是处。
而，这位妙人并不把这一切放在眼里。并不是游刃有余的傲慢，而是简单率真的无所畏惧。当然也可能，她只是还没体会过，或不晓得“拼不上去”的可怕后果罢了。
那时候的我，不晓得为什么，认识了许多人。还不到“朋友”的地步，但在校园里走一圈，总要停下几次跟迎头碰上的聊上一会儿。吃午餐时，也不太有固定的伙伴，今天坐这桌，明天混那桌，因此有幸和妙人同桌吃过几次午餐。
共同话题只有动漫画。她好像也不太爱看动画，熟知的是当时电视热播的几部，好像为了配合大家感兴趣的话题去看的一样，聊不起来，也不至于冷场。她对别人说的话总表示高度兴趣，谦和有礼，又有点儿旁观者的冷静。
没想到不久后，她就一鸣惊人地精彩给我们看了。
那是发生在秋天的事。因为成绩不好，班主任决定训话全班。午后的自习课，偶有蝉声，室内是昏昏欲睡的凝重气氛。断断续续的训导声，将战线无限拉长。日复一日的重复作业令人麻木，安然呆滞地认为用数字来衡量人生和存在感，是理所当然。就在这么想的时候，教室的角落，训导声的间隙，蹦出一个微弱但清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