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秋天的一幕。想不起是谁说的,玫瑰从含苞、开放到凋落,每一步都是在默默中悄然进行,因此,玫瑰不着急。这里的秋天,在经过了春夏之际,饱餐了这两季中丰沛的雨水,多情的阳光后,肥硕的叶子渐渐地失去了鲜亮润泽的颜色,变得枯黄了。
然而,要等到这样的景色,还必须待累累果实遍布在街头巷尾,每家桌几上的果盘中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五颜六色的水果,一方面满足了口欲之外,另一方面又把它们当作是家中的一个摆设,这样享受了几个月后,又得在一场秋雨的短暂的洗礼之后,才会有这样的景色,天高地远,苍茫古拙。所以说,秋天也是一个不着急的季节。
在秋风秋雨中走在街道上,诗意是不可再现,对于我,悲秋却也是同样一点也没有的。北方来临的冷风,再加上冷雨,使我怀念往日的温暖。仿佛我的眼前又出现了,在蒸熟的米饭散发出的特有的香味的炉火旁,一双被雨水泡透了的鞋子,静悄悄的和闪着红光的炉火对话,一双赤红的脚丫踩在金黄柔软的材草上,温暖随着风箱地鼓动一阵一阵的传来。外祖母一边拉着风箱一边低吟,有时会是一首歌,像炉中的炉火,慢慢使我的内心开始有了某种向往,开始编造自己臆想地的故事,然后打断她的歌声,把自己并不连贯的思绪,变成结结巴巴的叙述。享受着她们赞许的目光和微笑,使我有勇气继续编造我的灿烂,那些不存经历过的故事,少有逻辑的铺展开了,有时使她们开怀大笑,在这样甜蜜的笑声中,我感到了别样的温暖,于是我就长久地记住了,那火红的炉火和在炉火掩映中的年轻的面庞。
风在院子里跑着,旋转着,把枝头上的叶子用力的拽下来,我跑进那片落叶中用力的踏踩那些飘零一地的落叶,脚底发出脆生生的响声,像是踩在一片金黄的落雪上。那是穷人的金子,外祖母说。外祖母拿来畚箕,连角落里的也舍不得放弃。我笨拙地用手把一片金黄的叶子投进炉火中,“腾”的一声,冲起的火焰却在一瞬间就变得支离破碎,只剩下烧尽的轮廓在火中闪闪烁烁。烧得多么迅速呀!基本上没有什么火焰,我担心地问外祖母,看来想用它来烧一顿饭都是困难的。外祖母慈祥地看着我,那毕竟是火,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我记起来了,秋天的傍晚是很容易感到饥饿的,中午的干饭和油少得可怜的菜,早已在我玩耍的过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可是我很少说出来,因为篮子里的馒头只够吃两顿的了,母亲告诉我这个月的工资还早呢!我很饿就更想往温暖的炉火边靠近。有些冷,当外祖母让我小心,别被烧着了的时候,我这样说。不知道外祖母从什么地方拿出一个土豆,或者是一个山芋,丢在炉膛的灰烬中,用火钩拨弄着,把山芋或者是土豆埋在灰烬里。过了一会,拿在我手里的带有温度的山芋或者是土豆,便温暖了我整个的身心,那时的外祖母在我的眼睛里便无所不能了,仿佛天上的仙女。
此时,我走在这秋风中,回忆这些温暖的记忆。外祖母早已离去,可是她在我的心中一刻也没有变老,还是我坐在炉火边,看她烧火做饭的样子。那颗滚烫的土豆或者山芋,到现在还能温暖我此刻感觉到的寒意。世上有许多温暖的东西,有些火焰如果靠得太近可以使人毁灭,有些火焰背后则是高大寒冷彻骨的冰山,让人持有戒备地靠近,那是多么不痛快、不放心地靠近呀!
世上有哪一种温度是永恒不变而且可以持续人的一生?只有爱的温度才能长久,才能够放心坦然地靠近。
我相信外祖母早已把炉膛中火的温暖超越时空的不间断地传到了我从此以后的日日月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