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到了科室,我迟疑着,这个时候请假张老师会不会对我有成见,但回头一想,我已经没有退路了,保研放弃了,再没考上的话我将无路可走。我跟张老师简短地说了一下情况,张老师很爽快地说:“考研好啊,我完全支持你,努力考,到时候去了大医院别忘了我们这些小医院的医生。”他的脸上满是和蔼和亲切,如果是初次看到他,还真会以为他是一名德艺双馨的好医生。我忙说,哪敢啊,您才永远是我的老师。忘了谁也不能忘了您。
请假的事顺利地解决了,我一下轻松起来了,拥有了大量的可支配时间。想想最近真的没看什么书,又觉得时间不够,后悔没早点请假,人就是这样永远不知足的。
李静有时也打电话给我,主要还是问问关于她的腿的事情。偶尔也问问我的近况,我说我正忙着看书考研,现在整天都在看书。她说,那就不打扰了,祝你考试顺利,考上了话告诉我一声,我给你庆祝一下。我说不用了,她坚持要,我敷衍说,等考上再说。
这段时间居然没人打扰,过得异常安静。张馨说怕我分心,白天都不来打扰我,只是晚上才来看看我。也再没接到李若男的电话了,看来她对我也已经死心了。只是每当看书累了的时候,合上书本,总能看到封面的那只猪头,只是当初叫我猪头的女孩变成了一个叫我傻瓜的女孩。
终于张馨也要去沿海的民营医院面试了。临行前,我陪她出去买东西。路上走得极慢,仿佛没走两步又倒回一步似的,走了大半天才到超市。到了超市也不知道买些什么,每当我拿起一样东西问她要不要带在路上时,她总娇嫃地说:“带这么多哪吃得了,提起来又累,你想累死我啊。”她这么一说,我也只好放弃,牵着她的手在超市也不知道绕了多久,也就没想到一件合适的东西。她笑着说,前几天就买好了东西,还出来干什么呢,给自己活受罪。我沉默着,感觉思维与人脱离了,完全没听到她说什么。她连扯几下我的衣服我才反应过来。她看到我失神的样子,安慰我说:“我又不是去了不回来,再说了,那医院也不一定要我啊。”我心里突然像点起了一盏明灯,心想要是那单位不要她就好了,这个想法在脑海中刚呆几秒钟就被赶走,我不禁骂自己,我不能给她什么,为什么还要夺走她不多的机会?我再次失落起来。她拉着我的手说:“没什么要买的,我们回去吧。”
回到家,心情还是低落,甚至都不想说话了,我拿出书本,看了半天也没翻一页。张馨看到我这样子,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我。她突然从后面紧紧抱住我,低声地哭泣起来。我转过头,看到泪珠不断从她的眼眶流出来。我同样用力的抱住她,知道彼此喘不过气来。我用手擦去她眼角的残泪,轻声说:“过去了,无论有没有找到工作,都记得打电话给我。”她一个劲点头,哽咽得连话都说不出来。我笑笑说:“不哭了,刚才不还在安慰我么?说有又不是不回来。”话刚说完,她又哭了起来。看到她伤心的哭,心中不免酸酸地,一个心拼命地说,挽留她吧,不要让她走,另一个心在那骂到,你还是不是人啊,这样耽误人家的青春你忍心。我差点就忍不住要说出来了,等我四年,四年以后我就去找你。最终,话留在嘴边停住了。我们都彼此绝望,都知道再也没有什么可以维系我们之间的情感。在绝望中我们又抱了起来,恨不能将自己融入到对方的身体中。她向后退了退,看了看我,然后吻我的脸,吻我的耳根,寻找残留的暖意。我转过我的脸,回吻她的脸蛋,她的耳根。我轻声说:“我爱你。”声音小到甚至无法听见。但最终她还是听到了。她不无哀怨地对我说:“你以后也会离开我,再交新的女朋友,然后你就会彻底的忘记我。”这句话在以后的很多个夜晚我单身一人的时候,总是不断地在我耳边响起。
(二十五)
闹钟在5点响了,我急忙爬起床来,急忙洗漱好,然后帮她挤好牙膏,放好热水。她睡眼惺惺的结过我递过去的牙膏,差点就要睡着。刷完牙,我把毛巾蘸好热水,叫她凑过脸来。她用力的在我脸上亲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我用毛巾仔细地帮她擦拭着她的脸蛋,颈项,热水擦过后的脸蛋红扑扑的,像初见她时的红苹果。我叫她在房间里等等,我去买早点。外面的世界一片漆黑,远处的早点摊发出微弱的光。我把油条豆浆买好拿回来,她又躺在床上犯困。我坐在床旁,把她放在怀里,拿去油条塞到她嘴里。快吃完时,她含着剩下的油条,嘟气嘴来,要我吃剩下的油条。我张开嘴,一口把油条包下去,嘴唇碰着她的嘴唇,上面满是油渍。我端起豆浆,一口一口地喂她,她含在嘴里,说烫。我说不会吧,我帮你吹过的,她把嘴贴到我嘴上,把豆浆引到我嘴里,说要我试试。我喝下去,发现并不烫,她撒娇说,要我用嘴喂她。我像燕子衔泥似的,一口一口地把豆浆喂到她嘴里。好容易吃完了,我拿起行李送陪她去车站。她说困,要我背着她,我背着她,她背着书包,像个小女孩般睡在我身上。
到了车站,很多人诧异的看着我。我轻轻摇醒她,告诉她到了,她有撒娇说,还是好困,要我抱着她。我找到个座位,把她放在怀里,她又睡了起来。她的车是六点出发,不一会,车站的喇叭说要检票了,我看了下时间,五点四十了。我忙摇醒她,说车到了,快要检票了。她揉揉睡眼,看了看,准备上车检票。到了检票窗口,她突然反过头来抱住我。我当时一下脸红了,想要放开她,看到她红红的双眼后,我也张开双手,回抱她。旁边传来一大片目光,无非就是对我们这有伤风化行为的鄙视。我反而坦然了,继续抱着她直到汽车司机不断打着催促的喇叭。在目送她走上汽车后,她依旧不停地回头看我。而我则用力地头也不会的走了。刚出站门口,看到了刘丹。我笑着问她是不是来送张馨的,她说是。于是我问她怎么不进去送送。她说,看着你们在离别,不好打扰你们。
一起回去,在路上也没有什么好聊的。有时我问她一句,她简短的回答一句,然后又换成她问我答。她突然问道:“听说你在科室混得挺不错啊。”我问她为什么这样认为。她说经常看到张医生跟你称兄道弟的。我说:“那是你没看到他对我凶的时候,伴师如伴虎,跟老师称兄道弟是不明智的,我是不会这么做的。”她马上接着说:“伴师如伴虎,是不是意味着老师做什么都跟着。”我问她什么意思,她笑笑说,没什么,随便问问,不会生气吧。我笑着说:“我生什么气,莫明其妙。”到了医院,我说我回住的地方了,你该去上班了吧。她笑着说,今天周末,我上什么班啊。我说,是哦,都忘记你周末不要上班了,那你回寝室吧,不送了啊。她笑笑走了。
回到寝室,看着张馨睡过的被子,上面还有她的体温。传单上有块油渍,想必是吃油条留下的。看着这熟悉的一切,想起她的音容相貌,不禁也伤感起来了,眼睛似乎潮湿了几秒。不一会便自我解嘲地笑了起来,都一把年纪的人了,还像小男孩似的。拿起书本,逼迫自己看书,看了几分钟便犯困,想到早上这么早起。于是安慰自己,还有时间看书,先睡睡再看。这一睡,就睡到天昏地暗,睁开眼,周围一片漆黑,打开灯,看了下表,已经晚上六点了。食堂早已没什么菜了,一个人也不想去外面吃。跑到附近的小卖店买了包方便面,准备泡着吃。在路上又碰到刘丹,问她忙什么去呢?她说去外面吃饭。我一听,不自觉的就说:“我也没吃,一起到外面吃吧。”她奇怪地看着我,我正失落地拿着一包方便面。她笑着说,也好,你请客吧。
跟她来到我常去的那家小店。店里的大妈一看到我又说我瘦了,说我很久没来看她了。我笑着说,上星期还不是来这么。大妈说,上次没在这吃,不算。看到我身边有个女孩,忙一把拉过我,小声说:“上次就是请这个同学吃饭?你这孩子,找了这么漂亮的女朋友还不跟大妈说,没良心的孩子。”我忙解释,上次请的不是这个,这个只是我同学的同学。大妈摇头说:“你们这些年轻人,越来越让人弄不懂了,看来大妈是落伍了。”刘丹看我跟大妈说说笑笑了很久,问我说什么呢。我笑笑说,就是些家常,大妈经常把我当她的孩子看。她笑着说:“没想到你老少通吃。”我忙打断她的话。她吐了吐舌头,出现少有的可爱。
从外表来说,刘丹是那种让人惊艳的那种人,她总是穿着时髦的衣服,化着艳丽的妆。张馨说和刘丹走在一起的时候,总能吸引路人的眼光。我笑着说是因为两个大美女走在一起的缘故。现在看来,真正吸引人目光的或许还是刘丹吧。张馨像个孩子,人们看到的更多是可爱。今晚刘丹出奇的化着淡妆,说话也很温柔,好几次都差点把她当作张馨了。菜上来了,她完全不客气,拿起筷子先吃起来。她吃东西很快,像个男孩子似的,这一点跟张馨又很不一样。不知道怎么搞的,一个晚上老是想到张馨,无论什么做什么都会联想到张馨。吃完了,她掏出钱包,我忙拦住她,不是说要我请客。她笑笑说:“开玩笑的,看你都穷到吃方便面的程度了,哪还忍心剥削你啊。”她还是不由分说地付了钱。
回去的路上,她笑着说:“要不要去我们寝室坐坐,你以前最喜欢跑我们寝室了,赶都赶不走。”我笑着说,不用了。她说也好,省得你看到张馨的东西又发傻。我听了后,说去坐坐吧,很久没去了。进了寝室,看到熟悉的床,书架上的书摆放地整整齐齐。我随手拿出一本,居然是成人高考的。我笑笑,想起张馨说的话“我想还好没读大学,要不然像我这样笨的脑子肯定受不了的。”床上放着一只大笨熊,是她生日的时候送给她的。我想起还送了她一本日记本,不知道她放在哪了。我四处翻寻,还是没有找到。刘丹看我四处翻腾,问我找什么东西。我笑笑,说没什么。坐了好长一会儿,我笑着说,我要走了。她说要送送我。我忙说不用,一会就到了。她还是出了门。外面的路破旧不堪,她挽着我的手臂,告诉我那里有坑。我说我知道了,来的时候我就看清了。她笑笑说,她脑子太笨,居然忘了。快到我家门口了,我想着要不要请她进去。正犹豫着,她说要回去了。我拿起钥匙,准备开门,突然听到她小声问:“要是我当初对你不那么冷淡,要是那一晚没发生什么,你会不会喜欢我?”我正怀疑自己的耳朵,她突然快步走开了,留我一个人愣在原地发呆。
回到寝室,想着刘丹刚才说的话,愈发觉得不可思议。我想起初见面时她的冷淡,想起那晚的疯狂,想起张馨说起她的经历。这一切都让我觉得她是一个谜一般地女子,我永远不知道她内心是怎么想的。一边胡思乱想,一边不禁笑了起来,犯什么傻劲啊,好好看书考研,等待张馨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