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之前,我终于拿到了哥伦比亚大学的offer。我的人生必须一步步按照计划,付出比别人多千百倍的努力,一路披荆斩棘。
绝不能回头,我一次次地警告自己。
仿佛落荒而逃,我坐上了飞往美国的飞机。
那几年里,我很少再想起叶朗。但也有极少数的时候,那是在梦里。
当年的那个小男孩孤零零地跟在我身后,紧紧攥着我的衣角。下一瞬,他又变成在雨里哭泣的少年,低着头,一遍遍地说:“你答应过不会离开我的,你明明答应了的……”
这仿佛是一个诅咒,原来离开并不代表就能放下。可要怎么放下呢?那个人横亘在我所有的过去里。
他被我爸带回来时不到三岁,他对儿时的记忆很模糊,但那些回忆在我的脑海里却十分清晰。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并不是我的亲弟弟,他只是一个被父母抛弃了的可怜孩子。可爸爸说:映寒,你要像爱亲弟弟一样爱他。
爸爸还说,如果有一天他想找到家人,让我帮他完成。
我敷衍着点头,心里想的却是,那我就一辈子都不让他知道我们并不是他真正的家人,这样他就永远不会离开了。
可其实,他远比我所想的要敏感,也要聪明。他早就猜到了,却一直假装被蒙在鼓里。
那时的他不会说话,所以格外依赖我。可我也会有厌烦的时候,那时候最幼稚的警告就是“我不和你玩了”。
他会哭,没有声音,但整个人会抽泣着发抖。爸爸跟我说,他不知道那是假话,不要再吓他了。
其实他从小就很害怕我会抛下他。
毕业后,我没有回国,而是进了美国的一家公司。
可命运就是那么巧,第二年我被调至亚太区分公司,回了国内。
我回国的第一件事,是去参加大学室友的婚礼。我到达的时候,她很惊喜,随即又说:“可惜了,叶医生刚走,就在你前脚。”
叶医生……这是个陌生的称呼,可我太清楚她说的是谁了。
原来有一天,我要从别人口中才能得知他的消息。
不久后是我爸的忌日,他去世的时候,我们那个小县城还没推行火葬,于是他就葬在老家屋后的小山丘上。
可当我再一次站在石碑前,却发现那里有香烛燃烧过的痕迹,一束菊花正安静地放在墓碑前。
如今还留在小村庄的只剩一些老人了,有人认出了我,并告诉了我那束花的由来。
“你们家以泽每年都会来,往年都正好赶在你爸忌日的当天,今年不知怎么的早来了两天。”
他知道我会回来,所以这次他主动回避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