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区东隅新开了家豪华游泳馆,我顶着烈日跨过整个市区到达这里时,深觉自己一定是哪根筋搭错了,才会接受裴明朗的邀约,到这样一个人群熙攘的地方来。但注意到手机里过于熟悉的定位,我又为自己的“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感到些许惭愧。
一个下午的时间,我坐在池边,裴明朗几欲拖我下水,我都表示自己就是来参观参观。
“你这样可就无趣了。”被裴明朗揶揄,我本不准备辩解,但身后却有人配合裴明朗说道:“她可不就是这么无趣。”
我应声转过身去,看到身材健朗的男生,正神色傲然地望着水里的裴明朗,问我:“男朋友?”
“不是啊。”我果断地否认,惊讶于在偌大的城市,偌大的游泳馆,我还真的和苏哲齐不期而遇了。
“比一场?”苏哲齐甩掉墨镜,目光仍然紧盯裴明朗。
“不公平吧?”想到苏哲齐的特长,我替裴明朗抱不平道。
但裴明朗也不甘示弱,爽快地接受了挑战,不过最后自然是苏哲齐胜出。硝烟散去,两个人却又像没事人一样,靠着泳池开始闲谈。
我坐在原地,看着越发完美的苏哲齐,想起来他给我的第一印象其实并不完美。
高一入学不久的课间,我在班里收作业。后排的苏哲齐悠闲地靠着椅背,对于我的提醒不以为意:“作业?没有。”
随后的秋运会上,负责为运动员服务的班长临时请假,由我暂替他的工作。
那时,刚刚拿下男子3000米冠军气息还未平稳的苏哲齐,斜靠在操场的栏杆上,只留给遥看的人一个好看的侧颜。我递一瓶水过去,苏哲齐接过,道了声“谢谢”,重新将目光投向赛道。
作为体育特长生中的佼佼者,运动会上,苏哲齐包揽了班里三分之一的比赛项目。大概是长期在室外训练的缘故,他脖颈以上的皮肤被晒成了好看的小麦色。那一刻,我突然觉得在赛场上为了一个好的名次而拼尽全力的苏哲齐,貌似是更加真实,也更加讨喜一些的。
所以我喜欢苏哲齐的初衷大概无外乎是那泛滥的少女心,和掺杂其中的一点儿虚荣心。
而今想起来,那时我为苏哲齐做的最离经叛道的事,大概也只是在换座位时毅然选择了倒数第三排靠墙的位置,但苏哲齐却从倒数第三排搬去了最后一排。最后事与愿违,我坐在后排,过着和周围格格不入的生活。
课间,面对趴下睡觉的同桌,作为值日生的我不好意思打搅,看着满黑板的字迹又无可奈何。
然而上课铃打响的那一瞬间,身高腿长的苏哲齐却风风火火地跑上了讲台,三下五除二地擦完了整个黑板。
下午的自习课,是苏哲齐的训练时间。临走前,苏哲齐对着嘈杂的后排厉声道:“都安静点儿!”于是周围一时间便寂静无声。
“以后自习课你可以到我的位置上学习。”苏哲齐手上顶着篮球,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教室门口,我才意识到他刚才这话是对着我说的。
苏哲齐的位置单独安放在最后一排的角落,不容易受打扰。但我也没有把苏哲齐的建议当真,只是在升高二的时候又重新回到了前排。
高二这年的苏哲齐,最大的进步是交作业变得积极了。每次他会把自己的作业稳稳地放在我手里的一大摞作业上方,故作乖巧道:“学委,给你作业。”
只是好景不长,后来苏哲齐的作业几次三番地被老师以“未完成”之名退了回来。
随后的周末,我闷在卧室里敲键盘,将自己的笔记逐字打了出来,然后在班级的QQ群里找到了苏哲齐,复制,粘贴,犹豫再三之后我给自己找了“老师说你的作业问题太多,让我帮帮你”的借口,才点了发送。
所幸苏哲齐欣然地接受了,回到学校拿着崭新的笔记本晃到我面前:“学委,你的笔记我一字不落地抄下来了。”
苏哲齐的字迹潇洒,字体有种说不出的好看,如他本人一般。于是我和苏哲齐就这样在网络上熟悉起来,但在教室里仍旧没有过多的交流。
来年春天,各班之间的篮球赛如火如荼。女生们也早就自发地成立起了啦啦队,但在比赛中却只知道为苏哲齐加油助威,从不考慮要雨露均沾。
不过苏哲齐也总能不负众望地为班级赢得比赛,最后被一众同学团团围住。这时,在运动会上给苏哲齐送水的我,已经连靠近的机会都没有了。
但晚上,苏哲齐也会在网上就篮球赛和我讨论一番。对于他的过度自恋,即使我和他想法一致,嘴上也不知该如何答复。于是苏哲齐悻悻然道:“好吧,我继续努力。”
和苏哲齐之间不冷不热的关系一直持续到高考前日,那天我兴致盎然地到考试的学校去踩点,却因为忘记带准考证而被拒之门外。
骤雨初霁,苏哲齐站在斜阳里,举着手里的准考证向我挥挥手,一面得意地表示明天带我去考试,一面又气势顿弱:“顺便也沾沾学霸的运气。”
我愧不敢当,但庆幸的是恰逢高考这样特别的时刻,所以我和苏哲齐的搭档并没有引来多少关注。
最后一科结束,在等校车的间隙,苏哲齐扔一瓶饮料给我,恰好是我最喜欢的一款,我不免惊诧地向他道谢。苏哲齐难得拘谨:“高一的时候,经常在你的课桌上看到。”
校车停下来的瞬间,所有人都一股脑地冲上前去,只留我和苏哲齐一前一后地走着。
那天苏哲齐说“学委,我喜欢你”的时候,我一时间不知如何措辞,想要转身的时候另一边就有人在催促我们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