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候后,手捏着一张盖有“阳性”两个字红章的结果单,我又坐了白大褂的面前。
“你怀孕了!”
“孕期九周。”
“结婚了吗?”
我茫然地点点头,又坚定地摇摇头。
“那就是不要这个小孩了?”
我又点点头。
“现在要预约手术吗?”
“啊?不不不,现在不要!”
心头最后一点侥幸心理也被无情的击退,腿就像糠筛一样止不住地抖动,我小心翼翼地扶着楼梯,一步步地拾级而下,似乎一不溜神就有跌下去的危险。
没有象往常一样,那么迫切地急着给林打电话,向他汇报结果。
我一个人慢慢地来到江边,坐在河畔的乱石堆上,这个小生命已经深深地牵起了我的情绪,女人最原始的母性被唤起了,我甚至能感觉到他是一个和我心灵相通的小东西,他是林的生命在我体内的延续,他在张着双臂等我把他带到这个世界!
但是一想到我自己还是一个在上学的学生,没有积蓄,甚至连自己都游离在无家可归的状态,我的心情就跌入了低谷。都说孩子是爱情的结晶,为什么我和林种下的却是一枚苦果?并且,还让我独自下咽的苦果?
江水涟漪轻荡,轻轻地拍击河岸,又缓缓朝河中央而去,此刻如果江水能带走我全部的哀愁,瞬间有种随它而去的欲望。
第十一节
BP机突突响起的时候,我正倦缩在沙发上,昏昏沉沉不知不觉黑夜已经降临。
“今天去医院验了吗?”
“嗯。”
“让我猜一猜结果好不好?一定是没有怀孕对吧?”林的口气竟然前所未有的放松,突然很反感他这个时候这个时候的调侃。
“为什么?”
“如果结果是怀孕了,你早就告诉我了,不会等我打电话给你,对不对?”
“不,化验的结果是--我怀孕了!”
“宝贝,你不会在和我开玩笑吧?”
“我没有心情和你开玩笑,有心情说笑的是你!”我变得激动起来,第一次对林产生了一点点厌恶。
“你现在在哪里?西区吗?”林每次提到那个租来的小房子的时候,从来都是以“西区”替代,而不是说“我们的家”或“西区的家”。
“你认为我能在哪里呢?你认为我这样子还有脸回到学校吗?”我也不明白是怎么了,每一句话都是那么咄咄逼人。
第二天,出乎我的意料,林拖着沉重的行李箱,风尘仆仆地出现在“家”里,看来他是直接回到这里的。
“你怎么回来了?”抱着他我喜极而泣。
“傻瓜,我担心你,没有心思在继续工作,就找个借口说家里有点急事,提早回来了。”
晚上,躺在床上,我们讨论着关于这个小生命的结局,其实结局已经早就已经定了,只是如何了结的问题。
“林,我舍不得,这是我们孩子。。。”我小声地哩喃着。
“小清,你看着我的眼睛。”他把我的头转过来对着他。
“你千万不要这样想,这会令你更痛苦,本来我已经很心疼你了。你还那么年轻,我也不老,我们还有很多机会。人生本来就是按步就班的游戏,如果不按常理出牌,付出的代价是很大的。我和你在一起,已经算是打破游戏规则了,所以我们才会比别人承受更多的压力和限制,有时候我也知道你很委屈,可是我也无能为力,谁让我们爱上了对方呢?”
“可是,林,我真的好乱,我也很害怕,一定会很疼吧?”
“对不起,小清,如果我能替你分担一点痛苦就好了。我会尽量安排好一切,会照顾好你直到你完全恢复,有我在,你不要怕。”从来没有看到过林如此痛心的表情,我还有什么能够抗拒的力量? 顷刻间我消除了所有不满和抱怨。
“小清,明天,你打个电话给你的班主任,说你家里出了点事,你要请半个月的假。我要带你离开这里,我们去D市手术。”
“为什么要去那里呢?”
“小清,你知道,在这里很容易撞见熟人的,我是为你的名誉着想,并且,我也想尽量创造一个安静的环境,全心全意照顾你,让你休养好。”
林就是我心里的一片天,有了他,我相信没有迈不去的坎,安心了很多。
只是听到“手术”两个字的时候,想到那个给了他生命了却又要将他杀死在我的肚子里孩子,狠狠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当亚当和夏娃禁不住那条蛇的花言巧语,偷吃了树上的禁果,上帝无情地惩罚了他们。尤其是夏娃,必须用悔恨和生育的痛苦来接受惩罚。
紧紧地抓着林的手,坐在候诊室的长凳上。我觉得,我就是那个被上帝惩罚的夏娃,用柔软虚弱的身体和憔悴不堪的心来接受忏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