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周末。为补偿昨天的中暑脱水和夜里失眠,季雅睡到日上三竿。
童越出现在季雅的小公寓门口,铿锵有力地敲门。
脱下制服的交警叔叔,白T恤,匡威鞋,一笑,如绿箭广告男主角一眼清新夺目,依然恍若十年前的那个白衣少年。
季雅揉揉眼睛,以为是在做梦。
可是,他是怎么知道这里的。季雅这才想起,昨天那个简单的公事公办的笔录,自己的电话住址,都交代得一清二楚。
童越的手里,还真诚地提了一颗碧莹莹的大西瓜。
西瓜好啊!消暑解渴,好吃不贵,满大街随处可见,就像满大街一抓一大把的平庸的男人们。
可季雅觉得提着西瓜的童越穷酸又小气。看病人应该提个漂亮的果篮里面装满珍稀漂亮水果才够诚意嘛!
但她依然热情地请他进了门,并当即用那个大西瓜招待了他。
西瓜真甜啊!两位老同学边吃西瓜边叙旧。在哪高就啊?做交警辛苦吧?修车的技术很不错嘛!大众汽车技校毕业的还是警察学校毕业的?你还和以前一样瘦啊!你倒是发福了,呵呵呵!嘿嘿嘿!城市交通真让人头痛啊!汽油价格又上涨了……
话题庸俗又琐碎,沉默的时候,季雅就热情地谦让:“吃西瓜啊!吃西瓜啊!”最后,话题又回到西瓜上。
关于西瓜,两人倒是有一段共同的记忆。
十年前,童越是一中初三四班的班长,一呼百应,而季雅是初三四班中队的团支书,牛气哄哄,各自占领半边江山,都觉得自己是老大,谁也不服谁,一直从初二掐到毕业。
初中毕业那年,同学们在班长和团支书的组织下,进行了一次短途的旅行野餐聚会,告别三年的青春。那次活动,两位领导组织得不错,大家徒步登山,玩漂流,到一座山顶的小庙里烧了状元香,在半山腰吃了纯天然的农家乐,尽兴而归。
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下山,又热又渴之际,竟然有一大片丰收在望的西瓜地映入眼帘,同学们一窝蜂涌上田头,嚷着要买西瓜吃。不巧卖瓜老汉只有一把西瓜刀给女生们细致地切瓜,猴急的男生等不及了,童越便得意洋洋地吹嘘道:“看我无影手,怎样把一颗瓜切成五大牙儿,十小牙儿。”
大家都嗤之以鼻,表示不信,只见他,手举西瓜,不轻不重地摔在切瓜的案板上,西瓜碎裂成数片参差不齐的碎块,鲜红的汁液横流,他连忙用手去护住,挤眉道:“看!这就叫捂大牙儿,拾小牙儿,快快快,拾起来,捂住了,别让掉地上。”
男生们恍然大悟,嬉笑一番,捡起一块碎瓜狗啃一番,好不畅快。
季雅见状,不忘鄙夷地嘲笑一番:“瞧你们的吃相,就跟日本鬼子进村了一样,就爱偷农民伯伯的西瓜。”
“胡说,鬼子进村,不是最爱抓老母鸡吗?”童越反驳道。
“明明是喜欢偷西瓜。”
“抓老母鸡。”
最后,班长和团支书为那些年看过的抗战剧里,鬼子到底是爱抓老母鸡还是爱偷西瓜,展开了一场激烈的辩论,谁也不服谁,本来完美愉快的行程,瞬间硝烟弥漫。
记忆的倒带回放到这里,两个人都不说话了。
童越眼神定定地看住她,眼神里仿佛湖面落满了夜星,一闪一闪亮晶晶,有话要说,欲说还休。季雅慌忙用手摸摸自己的脸颊,心里暗忖,刚才吃西瓜,没把瓜子沾嘴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