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流畅地把整个事件叙述完了，用袖子轻轻地擦了下汗，深呼吸一口，继续广播。
“原以为事情就这样完了，毕竟这是大家你情我愿的事儿。可是没想到，一段时间后，苏北因与其他人斗殴被记处分，张暄也跟着跳了出来。”
“仗着家里的背景，诬告陷害苏北，企图让苏北退出三中，由他独霸。”
“依照张暄母亲所言：苏北是个祸害校园的人物，还留在学校，准会带坏张暄这样的乖孩子。因此强烈要求苏北退学。”
“虽然事情最后由张暄等人的妥协为结果，但这件事情给了我们八中芊芊学子一个警示。”
“咱们不能像苏北那样义字当头，应学会张暄的随机应变，学会张暄的落井下石，学会张暄惨败后依靠家庭力量报复，学会张暄捏造事实，学会张暄向老师及时反映打架斗殴事件。”
语至此，已经引起了八中内部极大的骚动。
各班都对张暄、苏北两人议论纷纷。
本已走到食堂的安黯，听到苏秋夏不着边际的广播，眉头皱成了一团。
饭碗一扔，马不停蹄地跑回广播室。不知道苏秋夏到底在搞个什么鬼。
苏秋夏听到一阵凌乱的脚步声逼近，迅速结尾。
“但与此同时，不得不提醒大家一句：远离张暄，珍爱生命。今天的广播到此结束，谢谢大家。”
手脚麻利，关话筒，放起轻柔的轻音乐。
“砰”，门被推开，本以为是安黯，苏秋夏早已做好挨批甚至是处分的准备，却不料听到一个清冷的声音。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走。”
顾凯楠!
惊喜地睁眼，却发现身着蓝色T恤的顾凯楠逆着光，站在广播室门口，不耐烦地招呼着自己。
“啊?哦……”
迷茫地走了出去，顾凯楠一把拉伤广播室的门，拽着不知状况云里雾里的苏秋夏一路飞奔。
他不知道苏秋夏干嘛忽然要搀和三中的那些事儿，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把好端端的广播改成苏北张暄，也不知道她脑壳是怎么个结构，干了这种事儿还不赶紧跑，去找温荛认错，还傻楞在这里等学生会长来抓吗?
“白痴。”
碎发飞扬，额头有层薄薄的汗珠，这样的顾凯楠，头也不低，就这样轻声责备着苏秋夏。
后来顾凯楠有问过苏秋夏，为什么要掺和苏北、张暄的事儿。
她红着脸支支吾吾没有答出个所以然，顾凯楠的目光变得越来越奇怪，最后他转过头，做自己的作业，冷淡地说：“以后别干这种事了，风险大。”
接到惩罚时，是运动会开始的前一天。
照例每周一的升旗仪式，懒洋洋地跟着陈璨然挤在吵杂人群中，任由人潮将自己捏成人饼。
好在，随后赶到的王北林看到陈璨然如此辛苦的样子，凶神恶煞地喊来一帮男生，护着她走。所幸，苏秋夏再一次沾陈璨然的光，风光了一把。
大腹便便的校长照例拿着一张又长又臭的稿子念了很久。
下面哈欠连天，大家都站不住了。高三还好，高一高二的好多人直接骚动起来。该讲话的讲话，该打跳的打跳， 该涂指甲的涂指甲，总而言之，干什么的都有。
好在，大约十多分钟的样子，校长终于满意地结束了自己的讲话。
微微鞠躬，下面掌声四起，不是为他精彩的演讲喝彩，而是为了终于结束而高兴。校长却不管，自顾自地把大家当做是在为他的演讲鼓掌，有着一堆肉的脸笑得看不见眼睛。
很快，最令人闻风丧胆的教导主任，穿着公式化的西装，走上了主席台。
轻轻咳嗽一声，台下安静了许多。
“下面宣布上周违纪名单。”教导主任声音醇厚，如若不是在念这份名单，苏秋夏还是很愿意听的，“高一一班姜仁，打架斗殴，记大过;高一七班苟瑾，打架斗殴，记大过;高一二班王北林，打架斗殴，记过;高一二班顾凯楠，打架斗殴，记过;高一九班，张益，打架斗殴，记过……”
这些人大多都是常客了，一个月起码有一次。
“高一二班苏秋夏，肆意篡改广播内容，口头警告一次。”
最后一个处分，是新鲜的名字— —苏秋夏。
深感不好意思，羞涩地低头。
却听到兄弟班有好几个人朝着她喊，“苏秋夏，好样的。我们喜欢你的广播。”
后来升旗仪式结束后，也陆陆续续有好多人来同她打招呼，大多也是说的“喜欢她的广播”这些话。
很意外，就因为这次广播事件，苏秋夏这个平淡无奇的名字，在高一年级乃至整个学校，狠狠地火了一把。
“喂，哥?”
“你这小子，上次害我还不够?又是什么事儿。”
“不是，我们学校有个苏秋夏，在广播里播了你和苏北的事儿，现在全校都知道了。”
“……你说什么?”
“真的，不是像你说的那样，是实打实说的。现在我们班同学都嘲笑我呢，不愿意和我一起出去玩了。哥，你一定得把这事儿解决了啊，不然我在学校怎么做人啊。”
“混账!你也不想想是因为谁出的这事!”
“哥，我知道我错了，可你得赶紧把这事解决了啊……”
“行了，改天我来你们学校一趟。挂了。”
“好，哥再见。”
[21]
下午第二节，物理课。
物理老师踏着上课铃声，拿着一本资料，自恋地一撩自己的耳发，走了进来。
扫视四周，对此时安静的氛围非常满意。
“上课。”物理老师虽然一把年纪了，但是声音特别洪亮，正因如此，苦了苏秋夏。好几次她喊起立物理老师都不满意，非让她重喊。害的全班坐起坐起好几次，最后只得扯着嗓门像吼架那样，使劲喊，物理老师才心满意足地点头，让她继续加油。
清了清嗓子，一听到物理老师的声音，反射性地喊。
“起立。”
生平最大的音量全都用来说这两个字了。
一旁的顾凯楠有点心塞地捂住耳朵，苏秋夏平时音量还是挺好听的，但只要声调一拔高，那酸爽，简直不说了。
“同学们好!”
“老师好!”
相互致礼以后，物理老师一挥手，全班齐刷刷地坐下，整齐极了。
“这节课讲几道题。”
物理老师翻着资料，找这题，说：“拿出练习册，翻到30页。”
乖乖地掏出资料书，跟着老师的步伐走。
一不小心瞄到旁边的顾凯楠，资料书早就拿出来摆在了桌子上，可抽屉里居然藏着一本漫画!
“你疯了!”苏秋夏小声地喊道，身子略侧过来一些，低声警告顾凯楠，“物理老师的重点目标就是你，况且你物理本来就不好，你还在物理课上看漫画书!”
被苏秋夏吓了一大跳的顾凯楠，手脚麻利地把漫画书塞进了抽屉，规规整整坐直以后，才发现老师还在讲台那儿站着呢。
喘了口气，不满地转头对苏秋夏说：“你干嘛啊，吓死人了。”
“活该。”
经过一段时间，苏秋夏基本上和顾凯楠已经混熟了。这点程度的玩笑还是能开起的。努了努嘴，幸灾乐祸地笑。
“别，帮我看着老师。我就看着一次，好不?”顾凯楠头脑也灵光，知道苏秋夏要是不同意，这节课他别想清清静静地把漫画书看完了，于是转身趁着老师翻着资料的间隙，打着商量。
苏秋夏怀疑地斜看了顾凯楠一眼，不相信地问：“真的?”
“真的!”顾凯楠很认真地点头，“驷马难追。”
“好吧。”
反正苏秋夏对顾凯楠是没辙，只要顾凯楠一和她打商量，每次都是她妥协，根本没什么悬念。
“谢谢你。”听到苏秋夏的回答，顾凯楠开心地笑了。漆黑的眼睛笑成一条线，弯弯的，很漂亮。
顾凯楠没有想到的是，虽然苏秋夏妥协了，可物理老师那对火眼金睛死死地盯着他呢。
扫视了顾凯楠很久了，他撑着头，睫毛微翘，看起来很认真的样子，但物理老师知道，那小子肯定在看其他书。要是看物理的话，顾凯楠肯定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怎么可能这么精神!
给了他好几次眼神暗示，顾凯楠却头也不抬一下。
物理老师气极反笑，冷着脸大声说：“顾凯楠，说一下第四题的答案。”
突然被点到了顾凯楠，脸色微变。
心知物理老师是故意的，难堪地把漫画书塞进抽屉，慢慢站了起来，余光瞄着苏秋夏的页数，面色看似平静，手指却在颤抖，不慌不忙地翻。
“簌。”倒吸一口气，顾凯楠觉得这次自己死得惨，平时就算是抄也会抄上，哪料这次这么巧，一片空白干净得很。看来是天要灭他呀。
认命地耸拉着头，却听到苏秋夏小声的提示音。
“20!”
尽管知道苏秋夏在说话，可顾凯楠站着，苏秋夏坐着，加之她声音小极了，如蚊子哼哼，真的很难听清楚。
稍稍俯身，问：“多少?”
用书遮着脸，试图不让物理老师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涨红着脸的苏秋夏凑近了些，音量也大了些，“20!”
“嗯?”就听到个尾音十，还是没听清楚，继续问。
眼见着老师的目光越来越尖锐，苏秋夏也有点急了，又大声了些，说：“20!”
“啊?你再大声点，听不清。”
真不是顾凯楠的原因，有过经验的人都知道，本来就紧张，又加上音量小，真的很难听清。
快被顾凯楠气晕了头，听到他这话，苏秋夏的音量终于大到能让他听清。
“20!我说20!”
扯着嗓子一吼，这下，不仅仅是顾凯楠能听到了，全班都听得一清二楚。
顾凯楠懊丧地一捂眼，不忍心看物理老师的反应。
透过指缝，发现物理老师好像不是很生气的样子，只是似笑非笑的。顾凯楠决定鼓起勇气，讪讪地笑，然后对着老师说：“嗯，对，20，就是20.”
本来大家都忍着没笑，但一看顾凯楠尴尬地重复苏秋夏的答案，以王北林带头的同学，全都“噗”的一声，哈哈大笑。
物理老师就是这么在全班的捧腹大笑中慢慢扯出阴险的笑容。
“苏秋夏，顾凯楠，你们两个不错啊，嗯?同桌情谊发挥得很不错哈，是吧?苏秋夏，站起来!”
听着老师洋腔怪调的讽刺，苏秋夏哭丧着脸慢吞吞地蹭了起来，恨不得把自己揉死，干嘛声音要这么大。
怨恨地看了一眼一本正经的顾凯楠，却不料，顾凯楠一偏头，扔给了她一个“都怪你，白痴”的表情，心里更委屈了。
她给他说答案，还有错了吗?嘟着嘴，一脸不高兴地等着老师的审判。
“你两不是挺爱出风头吗?”物理老师似笑非笑，不知打着什么坏主意，“给我上讲台，每个人表演一个节目，让你们风头出了尽!”
挣扎许久无果，两人只好拖着沉重的步子走上了讲台，表情艰难。
“谁先来?”
老师环着手，好像是一脸期待的样子。
苏秋夏心里可再流泪，她以前怎么不知道老师这么腹黑呢!
两人都沉默，不说话。
物理老师微微挑眉，指着苏秋夏，特别勉为其难的语气：“苏秋夏物理好点，你先来。”
“我?!”还在神游的苏秋夏见老师说自己的名字，还有那奇葩的理由，忍不住泪流满面。
“嗯。”老师一本正经地点头，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思，“说说，你表演啥。”
垂着眼睑思考许久，才怯怯地抬头，不敢直视老师的视线，底气不足地开口：
“老师不好意思，我啥都不会……不过，我可以给大家表演一下，做道物理题……”
胆怯地看着老师，心里忐忑万分。
看着老师越来越诡异的表情，还有班上同学憋得涨红的脸，她瞬间就明白，自己敢情这是说了一句奇蠢无比的话。
事儿还没完，一旁的顾凯楠也火上浇油了一番。
他听了苏秋夏的话，觉得是个好主意。也没理会众人的反应，兴冲冲地附和：
“既然如此，那我表演做道数学题怎么样……”
物理老师生平第一次看到这么奇葩的学生，让他们才艺表演，他们表演做题?
呵呵，真是学霸的才艺。
难得的，陪他们玩玩，语气平淡，目光炯炯地说：“好啊。只要苏秋夏来表演做道数学，顾凯楠来做道物理，我指定题，那都OK。”
……
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高一二班谁不知道，苏秋夏最差的就是数学，顾凯楠最差的就是物理，老师这番话不是要玩死他们吗?
“喂，老师。”王北林吊儿郎当地举手，也不等老师同意，大大咧咧地开口，“还是别为难这小两口了吧，别人多不容易啊。”
冷不丁地冒出一句小两口，全班哄然大笑，站在讲台上不知所措的苏秋夏红了脸，倒是顾凯楠一脸平静地朝王北林挑眉。
陈璨然也赶紧扯了一下王北林的袖子，“你干嘛啊，没看到老师在吗?乱说什么!”
终于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的王北林笑着打了个哈哈，讪讪地摆手，解释：“不好意思啊，大家，口误口误。”
再也不敢多言，迅速坐下。
埋头看书，一副认真的模样，不去理会物理老师深究的目光。
手指捻着书页的物理老师不怀好意地看着两人笑了，小两口?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