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是吧。”想了想，还是点头。毕竟陈璨然是冲着这个目的来了。
说到陈璨然……咬牙切齿地看向冲到前面和王北林笑眯眯地打着招呼的陈璨然，简直就想仰头咆哮。能不能别这么损，为了个男的卖友卖到这种地步!
看到苏秋夏有些恨恨的表情，顾凯楠错愕地放下了手，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正好对上王北林温柔摸着陈璨然头的场面。
用脚趾头想也能知道苏秋夏是被硬拖过来的了。
哑然失笑，认真看着苏秋夏的侧脸，眸色温柔，一字一句地说：“他们很配。”
被顾凯楠突然冒出来的一句话吓到，苏秋夏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莫名其妙地说这么一句话干嘛。
顾凯楠的眉眼在橙色的阳光照耀下，暖暖的很柔和。褪去了往日的清冷，他的眼里好似噙着笑，那如大海般一望无际的温柔，让人沉醉。他性感的薄唇微微颤动，苏秋夏觉得，顾凯楠是要说什么的，一直等着他，等着他说。然而，顾凯楠只是欲言又止地看着她，然后朝她笑，说：“别闹心了，慢慢等他们吧。”
“哦。”苏秋夏呆萌地点头，跟着顾凯楠的思绪走，完全沉浸在他温暖的神情中，哪里还顾得独立思考。
顾凯楠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把玩着矿泉水瓶，不再开口。
异常的沉默，苏秋夏却不觉得丝毫的尴尬。只要呆在顾凯楠身边，哪怕是一起挨批她都愿意，何况只是这简单的沉默，何以畏惧。
眼神放空，目光无神地看着篮球场那些神采飞扬的少年，和站在一旁欣喜若狂的少女，又悄悄撇过头，瞧着身边神色淡然的顾凯楠，突然很想问他一个问题。
“诶。”苏秋夏小心地戳了戳顾凯楠的肩膀，问，“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你说。”顾凯楠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轻松地回答。
“你……为什么不敢打篮球啊?”
语音刚落，苏秋夏可以清楚看到顾凯楠神色的明显变化。
那层淡然的面具似乎出现了一条裂痕，随时都会掉落。透过那裂开的间隙，苏秋夏可以分明地看到，顾凯楠黑白分明的眼眸表面浮现的难过和惊恐。
没有回答，顾凯楠只是攥着矿泉水瓶子的劲越发的大，苏秋夏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好好的瓶子变瘪，心里突然很后悔，明知这个问题肯定会惹得顾凯楠不开心，她还一意孤行。这下好了，这般境况，倒真让苏秋夏觉得连空气中都弥漫着几分尴尬的气息。
顾凯楠喘了一口粗气，努力闭眼，抿唇。
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下来，又是先前那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他扭头，看向缩着头一个劲后悔的苏秋夏，笑，“你想知道吗?”
苏秋夏也不知道这时候自己该说什么好了，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只好僵在那里，愣愣地看着顾凯楠。
顾凯楠仍是笑，唇色苍白的笑让苏秋夏突然感觉很难过。
他的声音很轻渺，像空中那抹浮云一样，他说：“因为一场车祸。”
“车……车祸……”
苏秋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前健健康康的顾凯楠经历了一场车祸?
但一瞧见顾凯楠苍白入纸的脸色，她也不敢多问，立刻掏出作业本和笔，尴尬地笑，说：“那个……顾凯楠……我们还是来讲题吧，讲题。”
很笨拙地转移问题，可的确让顾凯楠好受了不少。
他微弱地点了点头，瞧那无神的脸色，似乎是随时会失去的萤火虫，若有若无地闪着光，维系着生命一般。
接过苏秋夏手中的作业本，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开始看。
少年看着作业本，苏秋夏看着少年。
“哦。”他的手指在作业本上划了几下，便了然地点头，嗓音轻灵，“这道题，你要这样想，就会很简单。你看……”
随着顾凯楠的话，苏秋夏也转移了视线，认真地看向作业本，听着顾凯楠讲。
后来陈璨然才给苏秋夏说：
“那时候的操场其实很喧闹。有打球的有尖叫的有聊天……独独只有你们，坐在台阶上，沐浴着阳光，看着作业。”
“其实苏秋夏你知不知道，那一刻，真的很美好。”
当然，陈璨然还说，她说的话是有前提的，前提是，红毛程安没有出现的话。
正当苏秋夏快听懂的时候，一大群男生推推攘攘地闹着过来。苏秋夏有些不开心，蹙眉扫了一眼，却发现被推在最前面的是显眼红发的程安。
搞不懂他们这群男生一天到底在玩什么，苏秋夏甩了甩头，回过神，继续听顾凯楠讲。
然而，顾凯楠的声音却戛然而止。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笑眼弯弯耳根子有些泛红的程安，眸色微闪，不知道在想什么。
“为什么不讲了?”苏秋夏有些疑惑，不知道顾凯楠什么时候也在意起这些男生了。依顾凯楠孤傲的性格，眼里哪里看得起这些人。
“冲着你来的。”
顾凯楠重新低下头，手指尖漫不经心地在纸上擦了两下，没有什么表情，不咸不淡地说道。
“啊?”
完全听不懂顾凯楠的话，苏秋夏看着顾凯楠，想要让他解释解释。
可惜，顾凯楠没有解释这句话，程安解释了。
那群男生终于停下了脚步，却是在苏秋夏面前停下。
感觉到一片黑色的阴影，苏秋夏微微眯眼，抬头，仰视程安，不解地问：“你这是干嘛。”
苏秋夏一发话，那群男生都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里面有自家班上的，也有别班的，瞧他们身上那痞气，就知道不是什么乖乖少年。有几个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的非主流，还推了推程安，阴阳怪气地怂恿着：“程安，别怂啊。快点，像个爷们一样成不。”
听着这一片嚷嚷声，苏秋夏头都快呆了。
余光瞄到顾凯楠的表情，发现他脸色有些难看。并没有看这些男生，而是低着头，阴郁地在纸上写着什么。
程安终于开口了，一反常态，扭扭捏捏地对着苏秋夏说：“苏……苏秋夏……”
难得没有叫她班长，苏秋夏眯着眼看着不正常的程安，心里想着他是不是吃错药了。
“我……我喜欢你!”
“哟!”程安的话音一落，他身旁那群男生都沸腾了。一个个大声地起哄，朝着程安和苏秋夏挤眉弄眼，惹得全操场的人都转头回望，不知道这边在搞什么。
“唰”的一下
苏秋夏的从头到脚，到处都红彤彤的。整个脸涨红，耳根更是红的发烫，迅速低头，看着脚尖躲闪着面前男生的视线，不敢说话，还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看到苏秋夏如此青涩的反应，先前挑逗的非主流直接兴奋地吹起了口哨，推着程安，要他继续说。
“我们在一起吧!”程安这句话倒是说得果断，当他看到苏秋夏脸红的样子时，心安了不少，底气也足了几分，不再像刚才那么扭捏，而是大大方方地说着。
“我……我……”
程安一直看着苏秋夏，等着她的回答。
而苏秋夏除了胆怯地低着头，硬是憋不出几个单音节。
“程安。”一个声音响起，不是苏秋夏，而是纯粹的男声。
“你够了。”挡在苏秋夏面前的，是熟悉的身影。身上淡淡的薄荷香，让人着迷。
他以轻松到不可思议的语气，对着程安说你够了。
“顾凯楠。”
程安不安地看着眼前面若冰霜的顾凯楠。这小子总是喜欢和他对着干，不会这次真心诚意地来告个白，也要被他搅得一团乱吧?“我警告你，别来插一腿，这事儿和你没关系。”
顾凯楠的个子挺高，看起来比程安更胜一筹。他无所谓地揉了揉眼，慵懒的样子却让程安生恨。
“别挡着班长行不行。我正给她告白呢。”
这么多兄弟伙看着，顾凯楠此时的不动声色让程安有点难堪，下不了台面。
躲在顾凯楠后面的苏秋夏深深地吸了口气，拍了拍自己涨红的脸，做了个“fighting”的手势，然后小心翼翼地从顾凯楠背后探出头。
感觉到身后的女生正摸索着走出去，顾凯楠直接用手一挡，把苏秋夏硬生生地摁回了他的背后，不让她看见程安，“你别管。”
顾凯楠霸道得紧，明明是程安给苏秋夏告白，他却非要挡在苏秋夏前面，还说让苏秋夏不管。
看到顾凯楠幼稚的行为，程安敏感地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下一秒，顾凯楠轻启薄唇说的那几个字，让他不屑地勾起了嘴唇，也打消了自己异常的想法。“你想清楚，她是班长。”
又拿苏秋夏班长的称号压他?
程安嘲讽似的朝着顾凯楠笑了笑，道：“得，你到此为止。我不在乎这些，就算告到老师那里去我也不怕。我爸妈早就习惯了，也说不得我什么。”
顾凯楠沉默，静静地看着眼前笑着的程安，不知道心里在打什么主意。
操场上的注意都被吸引到了这边，苏秋夏甚至能看到班上几个八卦的女生正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着什么。远处的陈璨然也担心地看向这边，好似是想往这边走，却被一手抱着篮球的王北林拦住，不让她过来。也只好焦急地在原地跺脚，担心地看着苏秋夏。
苏秋夏讨厌流言蜚语，她讨厌所有一切没有经过事实考验就妄自猜测的传闻。
而眼前对峙的两个男生，还有被挡在身后的自己，很难不传出个什么难听的绯闻。
眼见着越来越多的人慢慢挂着看好戏的笑容，朝着这个方向涌了过来，苏秋夏急了。
跨步走到程安面前，和他对视，虽然脸蛋还有未褪去的绯红，但口气却坚定无比。
“不好意思，对不起。”
简单的七个字，概括了所有的内容。
势在必得的程安难以置信地看着苏秋夏，挨了一个晴天霹雳，还没能缓过神来。
他旁边的男生也没能意料到是这种结果，甚至有几个脾气暴躁的骂骂咧咧地想要冲上来，却被沉着脸的程安拦住。
他很不甘心，同时又觉得很丢脸。声音压得很低，问：“给我个理由。”
“因为我……”
因为我喜欢顾凯楠。
“因为什么?”程安的眼神越发尖锐，向苏秋夏靠前了一步，紧紧逼问。
“你有喜欢的人吗?”
看到苏秋夏窘迫的样子，程安也心软了几分，放松了语气，再次追问。
苏秋夏抬头，看着程安，看着程安瞳孔里那个迷茫而无措的少女，迟迟没有回答。
程安一把抓住她的肩，摇着，眼睛里有几丝红色的血丝，暴躁的样子像是发怒的狮子，朝着苏秋夏咆哮，“你说话啊!”
恍然间，听到旁边的人窃窃私语，就像是回到了初一的时候，自己也是这样站在众目睽睽之下，承受着别人的指指点点，那些不堪入耳的词语一并涌进了她的耳朵，久久不能消散。
苍白的唇色，还有那单薄的词语，苏秋夏呆呆地看着程安，小声低喃。
“……没……有……”
也许别人没能听到，但离她很近的程安听到了，实实在在地听到了。
虽然很遗憾，可他实打实地开心笑了。
虽然苏秋夏不喜欢他，但她也不属于别人。至少，自己还有机会追上她，和她并肩前行。
松开紧紧抓着苏秋夏肩的手，突然凑近她的耳边，小声地说：“那好，有一天，我会让你喜欢上我。”
怅然若失的感觉。
苏秋夏就愣在原地，看着程安远去。
现在的场景勾起了内心深处的回忆，以前那些零碎的记忆慢慢拼凑，定格在一张满是泪痕的脸上。
那是一张哭得已经分不清面容的稚嫩脸蛋。
可她认得，她认得那张脸。
那是— —
三年前的自己。
“你在说谎。”
微醺的夕阳斜斜洒下暖洋洋的余晖，橙色的光轻轻地铺在少女又黑又亮的直发上，像点点闪烁的萤火虫，嬉戏飞舞。
操场的人潮随着程安的离开渐渐散去，偌大的操场似乎寂静得只剩下苏秋夏浅浅的呼吸。
身后少年轻渺的声音，好似荡在耳边，又像是穿越几个世纪徐徐来到她眼前。
痛苦地闭上眼睛，掩盖黑白瞳孔潜藏的泪珠，就像三年前那样，背对着所有人，隔开重重流言蜚语，活在一个人的世界。然后— —若无其事的睁开眼，开心的咧嘴朝着别人笑，谈笑风生的她，把眼泪藏在灿烂的微笑中，不哭不闹是她最后的坚强。
“为什么这样说?”
嘴角是浅浅的笑，优雅的样子像是在湖面翩翩起舞的天鹅。她璀璨的眼睛里藏着好奇，如此可爱的她，让顾凯楠怦然心动。
“我知道你有喜欢的人。”顾凯楠蹙眉，手里还捻着笔和纸，想起苏秋夏qq签名中的那个所谓少年，斩钉截铁地说道。
苏秋夏心漏了半拍，眼前的少年，认真地同她说：我知道你有喜欢的人，你有喜欢的人，喜欢的人。
喜欢的人，就是你啊。
明明这个世界这么大，可她偏偏遇见他，一眼触发的心动像涨潮的河水，一波接一波，再也无法停歇。
苏秋夏后来一直在想，她哪里来的勇气，坦坦荡荡地和他谈论那个话题。日后坐在藤蔓秋千上的她，端着一杯凉透的咖啡，看着远方，好像想起当时顾凯楠乘着阳光跟她说话的样子，突然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