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德元年初,陈国突袭华州,取青帝城,青帝城满城造屠。
元德元年正月,楚都下了大雪,凤楼关上大门,楼内人自行设宴,款待楼中之人。一位身形纤长、面戴黄金面具的玄衣人驾汗血宝马而来,匆匆停在凤楼门前,惊扰了一地白雪。
有人给他开了门,他匆匆进入门内,风雪夹杂而入,所有人注视着他,有人皱着眉,不敢相信地问了句:“镇安王爷?”
他慢慢取下面具,白净的脸上布满泪水。沈夜抬眼看他,许久后,终于叫出他的名字:“花陌。”
“主子,”花陌猛地跪在了地上,紧紧捏住黄金面具,在地上如同孩子一般,颤抖着蜷缩起了身子。
“让我成为镇安王吧。”他匍匐着身子,仿佛许下什么誓言,眼前浮现的,却是那个少女苍白的面容,站在临河边上,眺望河岸茫茫芦苇,声音空茫。
她说:“花陌,我可以死,镇安王不能。如果我死了……”
她的声音仿佛是控制了他的身体,一字一句说出来:“请让我成为镇安王,让我以身护卫大楚,以魂固守山河。”
【1】
花陌进凤楼的时候是天庆十五年,之前他辗转于各大小倌馆,以美艳着称,沈夜听说之后,便重金将他买回了凤楼,那一年他二十岁,力压众人,成为当年大楚花魁,并连任两届。
大楚花魁,向来没有连任两届的,可他却做到了。因着如此,当凤楼往魏楚安身边送人当镇安王的侍君时,首先便想到了他。从未有一个女人拒绝过他的美貌,他们以为,驻守边关二十三载的魏楚安,也应如此。
然而花陌却清楚地记得,当他千里奔赴青帝城,梳洗装扮后,第一次见到魏楚安的景象。
空旷的大殿,女子跪坐于高台上,身着黑色广袖玄服,面戴黄金面具,身后放了一排兵器,合着黑白相间的大理石地板,沁出森森凉意。然后她看着他华丽的衣衫,直言:“边境风沙甚大,你的衣服,不太好洗。”
于是从初见开始,他便知道,魏楚安不会因他的容貌对他格外宽厚。当天晚上,他便开始给沈夜写信,要求换人来做这个任务。
他的想法很简单,他不过就是个汲汲营生的小人,如果不是因为这是任务,他绝不会来受这份苦。她不喜欢他最好,忍一忍这些时日,他便回凤楼去。
然而在魏楚安手里的生活比他想的还要艰难,他睡下第二日,魏楚安便派人来召,他本以为对方是让他过去接受恩宠,结果却被仆人一路带到了兵营。
清晨阳光刚刚洒满校场,魏楚安独身立于高台之上,玄衣银剑,黄金面具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然后她转过头来看他,朗声道:“既然来了边疆,身为大楚儿郎,自当为国效力。自今日起,你便跟随在我身边行军吧。”
说着,她走到他面前,将腰上的剑放进了他手里。
花陌捧着剑,吓得当即跪在了地上。他心里想,送给沈夜的信,到底什么时候才到?
【2】
从那之后,魏楚安一直将他带在身边,她教他习武,教他兵法。他天资聪颖,但却吃不得苦,常常一点劳累,就要埋怨半天,然而他只要一开口,魏楚安便用鞭子抽他。他被抽得嗷嗷叫,魏楚安便道:“叫什么叫!这里哪一个人,吃的苦不比你多?”
日子一日一日过,他知道自己的叫嚷没用,后来也就没有再叫唤,老老实实跟在魏楚安身边,认认真真习武学习。唯一能聊以自慰的,便是夜间,他一个人在自己的房间里,学着她的声音,和自己对话。
他想着自己威风凛凛地骂她,再学着她的声音姿态小心翼翼地赔罪。他过往在凤楼里,原就跟着师父学过口技,一人一尺板,便可模拟芸芸众生,刻意学了她的声音,简直像得不能再像。他原以为没人知道,然而不久后,魏楚安就将他提了过来,笑着道:“听府里的人说,我夜夜偷偷跑到你的房里去给你赔礼道歉,看着对你很是凶狠,实则是个怕夫的软耳朵,你要不要解释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