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路上洒了一地的月光,萧巳眉头紧锁,步子异常缓慢。忽而一阵琴声传来,空灵缥缈,余韵悠长。
他捏了捏发疼的眉心,偏头对列副将说道:“你去问问是何人在弹琴。”
八
薄香醒来已经是十日后,藏青色的门帘被撩开,露出一张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脸:“薄香,你醒了啊!”
“你是……秦邙?”
秦邙挠了挠头:“你还记得我啊!”
薄香自小身边就养了许多陪她练武的少年,秦邙就是其中之一。后来薄香一门心思扑在萧巳身上,不想再练武,秦邙就被赶了出去。他做了个走镖的镖师,这次出来走镖却没想到会遇上重伤的薄香。秦邙把她救了回来,悉心照顾到现在。
薄香想起昏迷之前的事情,僵着手指摸了摸脸上已经结痂的疤,苦涩一笑:“我这副样子,你能认出我来也是难得。”
“你怎么样都好看。”秦邙笑呵呵地说道。
薄香愣了片刻,想要翻身下床却被秦邙按住:“大夫说了,你刚小产,不能乱走动的。”
“小产……你说什么?”
“你不知道吗?你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只是可惜了,唉!你……你怎么哭了?”
曾经,她多么希望能有一个孩子,和萧巳所生的孩子。他一定也和萧巳一样,有着英挺的眉,锐利的眼……他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悄然走近,却又不打一声招呼就离开,就好像那份希冀也随之被抽离,徒留下满身的伤痕和一颗千疮百孔的心。
薄香右手捂着小腹,无声哭了半晌,抬起红肿的眼睛看着他:“秦邙,我求你,带我去见萧巳。”
不管萧巳怎么看她,可在她最脆弱无助的时候,还是希望能有他在身边。萧巳对她而言,是最后的依靠。她想着只要能静静躺在他的怀里,多少的伤口都可以愈合,之前的所有她都可以不在乎。
薄香的出现吓坏了列副将,他上下打量了许久,才总算是接受了这个现实——夫人并没死。
“你们将军呢?他之前受的伤好了吗?带我去看看……”
“将军他……”列副将面露难色。薄香担心萧巳,一把推开列副将便往院里跑。她远远就看见了那一个景象,琼花树下,女子抿着唇,素手一拨,琴音袅袅而起。萧巳长剑一挥,身形若蛟龙般随着琴声起舞。
这画面好比万千银针齐齐扎在她的心口,一寸一寸地缓慢深入,直刺向那最柔软的地方,鲜血淋漓。
还是那女子先注意到了她:“姑娘你找谁?”
找谁?这话当真是讽刺。
萧巳停下动作,有些惊讶,却瞬间淡然地说:“你还真是命大,既然回来了就先去歇着吧,列副将……”
薄香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胸口闷得几欲窒息,一句话说不出来。这一刻就好似周遭世界都变得黑白,变得虚无,只有那个人笔直地站在她面前,手中拿着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微笑着割开她的皮肤,割断她所有的执念。
伤了的心可以修补,可死了的心,拿什么来救赎?
有什么东西渐渐明朗,薄香攥紧拳头,终于开口说话:“萧巳!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我担心你的伤,不顾大夫的嘱托跑回来,可是你呢,你都做了什么?我生死不明,你却还在这里寻欢作乐。”
那女子满目的歉意:“是画骨的错,姑娘别生将军的气。”
画骨的一举一动,像极了曾经洛儿等人口中所说的薄香。
“你哪里有错?”萧巳把画骨护在身后,转头轻描淡写地对薄香扔下一句,“你头脑不清楚,我不跟你一般计较。”他说完便拥着画骨往里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