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翠。”季屿行只是微笑,牵着她的手走道路旁,“站在斑马线上聊天,不危险吗?”
论危险,谁比得过他?江一翠回过神来,想从他怀中挣开,不料她只轻轻一推,他就虚弱地倒了下去。天空飘起雨丝,浸湿他的衣襟,江一翠沾了满手的血,一时愣在了那里。
季屿行无奈苦笑,向她伸出手:“拉我一把,实在没力气了。”
他这样虚弱,江一翠还是第一次见,有路人好奇回眸,她咬咬牙,到底扶起他带回家中。鸽笼一样的一室一厅,添了一个男人简直满得快要溢出,季屿行委屈地缩着长腿倒在沙发上,一边的蔓蔓以为在做游戏,一本正经地在他额上放了块手帕。
“真聪明。”季屿行还夸她,“知道生病了要盖毛巾。”
蔓蔓咯咯笑起来,江一翠被气得不行,拎过急救箱沉声道:“脱衣服。”
季屿行哄着蔓蔓去屋里看电视,方才脱下衣服。他背上缠着的纱布被血浸透了,显出暗紫色,密密麻麻将整个背脊包裹着。江一翠深吸口气,颤抖着手替他解开纱布,不小心碰到,就察觉指下肌肤猛地一震。
他是这样硬气一个人,寻常小伤从不当回事,江一翠曾笑他是没有感觉的木头人——
要一个木头人也觉得疼,这伤想想也知道有多重!
江一翠麻木地替他上好药,头也不回地就要进卧室,他拉住她的手,强行将她转过来,这才看到,她已流了一脸的泪。
“翠翠。”他起身将她搂在怀里,“我不疼,真的。”
江一翠将脸埋在他怀中,又看到胸口那一处弹痕,这男人遍体鳞伤皆是拜她所赐,到底谁欠谁,早已说不清了。
小小的客厅里,窗帘紧紧拉着,日光灯“刺啦”一声灭掉,昏暗的房间里,江一翠终于伸出手,紧紧回抱住他。
“疼吗?”她抚摸着他胸口的弹痕低声问。
季屿行苦笑道:“再疼也不过如此了,翠翠,你差点儿让我疼死。”
胸口一枪让他在病床上休养了近两年,手下分崩离析、互相夺权,他却不放在心上,只是惦记着,再遇到江一翠要怎么折磨她,他要让她痛苦,让她后悔,让她哭着祈求他的原谅。他想得那么多,可遇见她时,只一眼,就全盘推倒。
他只想让她回到自己身边,他们一起养育蔓蔓,他要她幸福,要她不再哭泣。
可这些,她只要在他身边,就统统无法实现。
“我的傻姑娘啊……”他叹息着轻吻她的发丝,“我爱你。”
8
入夜,季屿行轻轻推开卧室门。
床上,一大一小睡得正香,蔓蔓不老实,伸着小胖腿蹬在墙上。江一翠半搂着她,唇边一抹轻笑温柔美好。
这是他一生都在期盼的画面,有心爱的人,有可爱的女儿,月光澄澈如海,恬静温柔到了极点,他俯下身,在江一翠唇边轻轻烙下一吻。
时钟一分一秒指向离别的时刻,他痴痴望着她们,许久,终究还是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怕只要一回头,自己就会舍不得。
今夜,一切都该终结。
他点燃一支烟,静静望着前方的不速之客,月光下,熟悉的身影慢慢现出原形,局长举着枪,谨慎地向他走来。
“又见面了。”季屿行微笑,“当初你为了活命,背叛同伴,又和我的手下勾结,趁我卧病在床分割军火线,大概也赚了不少钱。”
局长面色一变,猝不及防被说中心底最黑暗的秘密,他嘴角抽搐,冷笑道:“是,我背叛江云,害他活活烧死,可那又如何,成王败寇。季屿行,到如今,你还不束手就擒!”
江云,江一翠的父亲,江一翠要报杀父之仇,却不知道,最大的仇家一直就在身边!
季屿行叹息,自己没想过杀江云,那时还不是局长的男人因恐惧放了一把火后趁乱逃走,却留下为掩护他而受伤的、动弹不得的江云,以致江云被活活烧死。
“你害死同伴还不算完,又把同伴的女儿送到我身边,想要斩草除根。人人说我心狠,可和你比起来,我倒甘拜下风。”
季屿行说话丝毫不留情面,局长气到发抖,狰狞道:“你懂什么!要不是我当机立断,死的就会是我和江云两个人!现在,只要我杀了你,你的手下就能掌握你所有的权利,我也能分到大笔财产,从此鸡犬升天!”
他说到兴起,发出刺耳的笑声,在仓库里不住回荡。季屿行眼神一黯,果然,局长的笑声引起了某些人的关注。深邃的夜,不远处亮起些微的亮光,不经意便也错过了,季屿行唇边露出一个笑意,他知道,他的手下同他一样谨慎,一定会来亲眼见证他的死亡。
而他要的,就是这个机会。
这里表面上平平无奇,实际却是季屿行在亚洲最大的军火仓库。
他想,翠翠的杀父之仇他替她报了,这条军火线,也由他来亲手了断吧!
他修长的指间爆起一簇火花,有生命般迅速蔓延,火光溅起来,局长还未惊呼,便被引燃的军火吞噬。连环爆炸下,不远处,本该是下一任军火大商的手下,同样被炸死当场。
在场的所有人都尸骨无存。
大火烧了一夜,将整片仓库烧成白地。
而在城市的另一边,江一翠睁开眼,她亲了亲蔓蔓,倚在床上开始计划,要给季屿行和蔓蔓做什么好吃的当早餐。
这里,新的一天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