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太阳当头照,官道静悄悄。
我们一行人排排趴在山石后面。
左手边传来“咕噜”一声响,我抬手就打在核桃的头上,压低声音道:“小子!想被发现吗?我们寨子已经半年没开张了,这次要吹了,你去洗一年茅厕!”
核桃苦着脸转头望向我:“老大,我……我饿。”
我恨铁不成钢,正准备把他的嘴捂住,就看见对面的探子打了个手势。我全身的弦倏地绷紧,挥手示意一队人马悄悄绕道从后面包抄,自己则带着人,猫着腰,从山石后面悄悄溜下来。
官道上远远驶来一辆四驱平顶马车,那马车十分华贵。我带着手下,在官道上摆好造型,在那马车驶到跟前时,“呔”的一声向前喝止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那拉车的马是匹良驹,遇见这阵势,竟刨了刨蹄子,慢慢停下,稳当至极,怕是半点儿没晃着车里的人。
车里传来一道慵懒的声音:“女侠饶命,在下出来并未带钱财。”
“没钱就留下命来,你自己选!”
我将长刀插入地下,震得那拉车的马都惊了一惊,却好似对车主人没有任何影响,依旧有稳稳的声音传出来:“既然在下遇上了女侠,那便是你我的缘分。既然女侠不能劫财——”
那人在马蹄落下后,稳稳伸出一只手,将马车帘子掀开。
“那便劫个色吧。”
在我前面的核桃回头对我灿烂一笑:“老大,这公子哥儿长得着实俊俏,你就收下吧!”
我眯着眼,仔细瞧着马车里那人,待我瞧清楚他的面容后,倏地丢了大刀,拔腿就往后面跑。
“都回去!回寨子里去!什么也不要拿!什么也不要抢!赶紧回去!”
我拼了老命地向山上跑,手下们虽对我放弃到手的美男大为惊奇,却也不敢违抗我的命令,都一溜烟撤离了官道。
我一路奔袭,连头都不敢回,一口气到了翻云寨,吩咐人将寨门紧闭,回房将房门闭紧后,钻进被子里发抖不止。
核桃在外面敲我房门:“老大,你咋啦?”
我朝外大喊:“不要叫我老大!关紧寨门!不许放任何人进来!今晚寨子里不许点灯,谁敢点灯我就把他给点了!”
2
我蒙着被子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听到山寨大门被敲得震天响。核桃将我从被窝中生拉硬拽起来,道:“老大,外面有个好俊俏的儿郎,说仰慕翻云寨主的侠义风采,要来我们这儿落草呢!”
我脑海中闪过昨日马车中那人的脸,不耐烦道:“仰慕我的人多了去,莫非每个都要收下?轰出去轰出去!”
核桃卖力推荐道:“可这位儿郎功夫是真好,赤手空拳撂倒了寨子里二十几个弟兄,不是一般人!”
赤手空拳撂倒了二十几个人?那来人便不是他。想以前在京都的时日,他最烦的便是练武,整日持一卷书爱不释手,说练武是粗人之策,真正的御敌之法在于智计。
我摇摇头,赶走这些缥缈的思绪,随核桃来到练武场,远远地见着一青衫落拓的背影傲然挺立,倒不太像练武的汉子。
我站在练武高台上,朗声道:“敢问这位壮……呃,兄台,尊姓大名?”
他转过身来,在清晨的阳光里粲然一笑,拱手道:“鄙姓修,名承筠”
那张脸猝不及防又出现在我眼前,我立时被吓得七荤八素。
“你你……你怎会出现在此?”昨日我在官道上劫到他已经足够惊悚,此刻他居然还“仰慕我而来此落草”,并且赤手空拳撂倒了二十多个弟兄?
修承筠见我呆愣,缓步登上来走近我,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然后,他居然丝毫没感到羞涩地、蹬鼻子上脸地、完全没有脸皮地,当着众弟兄的面,执起了我的双手,含情脉脉地看着我,道:“在下仰慕寨主已久,特来翻云寨落草,拳拳之心,可表日月。”他又转头对一众目瞪口呆看大戏的弟兄们道,“大家可否散去?我想与寨主说几句真心话。”
核桃将他们赶走了之后,自己也贱兮兮地溜了,只留下我与修承筠。
我微微笑道:“兄台好名字。兄台武功如此之好,只怕我这小小翻云寨供不了你这尊大佛。”
“寨主的功夫自在我之上。”
“兄台仪表堂堂、威武不凡,落草为寇岂不屈就了?”
“只要能陪在心爱之人身侧,做个农夫也无妨。”
面对他依旧不动如山的神色,我暗暗盘算着,要非得不相认,只能瞎扯了!
“我在南方长大,自然明白当农夫不是个清闲的活儿。兄台切莫妄言,还是赶紧下山,该干吗干吗去。”
修承筠微笑着拱手,笑得越发灿烂:“你自小在京都长大,连南方的天都没见过,至于农夫的生活如何,你还是从十二岁时我借给你的那本《萧国民录》中知道的吧。”
我退后一步,他上前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