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民初年的五月,承军与颖军打了好几场战,承军都输了。有人说,是承军内部的人走漏了消息给颖恒,才让战无不胜的张北宸节节败退。
由于承州那场战至关重要,张北宸决定亲自上战场。在那期间,张北宸回来看过程锦惜。他一身墨绿的军装,肩上的军章泛着淡淡的金属光泽。程锦惜已经很久没看见过他穿军装了,今日再见时,竟是刺红了眼,满是恨意。张北宸吩咐管家如果发生意外,让管家带着程锦惜去安全的地方避一避,他说过些时候他会去接她,说完他就打算走。程锦惜拉着他的军袖,手里拿着文件,双眼通红,像极了困在笼子里的野兽,她说:“张北宸!你不是说让我偷这文件的吗?你不是它可以让你打赢的吗?它在这里!它在这里啊!你怎么不拿?你怎么不拿?”对面的张北宸终是熄灭了所有的期望,笑得苦涩:“锦惜,你应该知道的,这份文件根本就是颖恒给我设的陷阱。”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程锦惜咯咯地笑了,却如哭一般,她咬牙切齿地道:“张北宸,你为什么还不死?你为什么还活着?”张北宸痛苦地闭上了眼:“你就这样想我死?”对面的程锦惜眼里是藏不住的恨意,她声嘶力竭地吼着:“整整三年,我每日每夜做梦都是想让你死!”张北宸一个踉跄,狼狈地后退,脸上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转身明明是笑了,却更像是哭了,他说:“好!锦惜,只要是你要的!只要是我能给的,我都给你!哪怕是我张北宸的命!”
三年前的平州,为承、颖两军的必争之地。两军在外面僵持不下,让平州内的百姓惶恐不安。没过几日,却是年轻敢为的张北宸领了承军打败颖军 率先占领了平州。
军阀一入城,平州整个一片狼藉,百姓苦不堪言。承军闯进程家时时,程母让程锦惜躲在了空了的水坛里。隔着木盖,她清楚地看见一大批持枪的军队破门而入,烧杀抢掠,无恶不做。程锦惜现在都还记得那天,她父母因为反抗活生生一刀一刀被刺死时的样子,还有她姐姐被强按在地,被那些官兵凌辱至死,那瞪大了的双眼,程锦惜怎么样都无法让它闭上。
程锦惜整日整日地做梦,梦到他们鲜血淋漓地站在她面前,他们问,为什么张北宸还不死呢?还不死呢?
后来,程锦惜去颖恒那儿当了间谍,在张北宸身边窃取情报,并给张北宸假情报,希望一点点摧毁张北宸,为程家报仇。
那天,程锦惜并不是偶然遇到的张北宸。她已经在正南街蹲了两个月的点,为的就是那天能够遇见张北宸。而她也故意只是偷了他的钱包,为的就是引起他的兴趣,好更进一步接近他。
那一次去上海,颖恒一眼就认出了她,将一早准备好的假文件给了她,让她带回乾平。
一切的一切,都是她和颖恒设计好了的,只等着张北宸上勾,万劫不复。可是,可是……当她接近张北宸后,他竟又对她那般好,让她竟然可耻地动摇了,犹豫了,她不能原谅这样的自己!
程锦惜看着张北宸离开的背影,又是笑又是哭。
张北宸踏出张宅时,夜里的凄风正呜呜作响,快要下雨了吧?他突然想起,他第一次见程锦惜的时候了。那天,程锦惜撞上他时,他抬头看了她的眼,心里是从未有过的悸动,他还一度以为自己有了断袖之癖。后来,调查的人回来说,她是个女的时,他便笑了。他知道,他是喜欢上她了。但他还没开心完,调查的人就又说,她不仅是颖恒的间谍,还是当年程家那件事的存活者。他愣了愣,沉思了许久,不顾副官的反对,硬是想办法将她留在了他身边。
他想,她喜欢钱,他便给,她没人疼,他便宠,她受了太多的苦,他便对她好,她心中怨愤,他便让她对着他出。只要是她要的,他通通都给!
他就不信,他堂堂一位统帅,连一个姑娘的心都得不到?
可他终究是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