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杨出国的日期逐渐逼近,两个人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竟然一直抽不出时间见面。图书馆的顶层有个视野极好的小天台,鹿小安喜欢坐在上面吹风,时常能看到乔杨和老教授并肩从图书馆前走过。她看不清楚两人的表情,却能从老教授拍乔杨肩膀时的力度,感受到他有多欣赏那个异常优秀的英俊少年。
启程那天飘着细碎的雨,鹿小安一大早就撑着伞等在乔杨的宿舍楼下。身后突然响起轻微的脚步声,转过身就看见许娉婷提着登机箱站在那里。连衣裙上刺着精致的苏绣,远远看去像是一幅流动的山水画,微光潋滟。
许娉婷的眼神里带着浓郁的骄傲:“我的留学申请通过了学校的批准,往后的日子,我将陪在乔杨身边。鹿小安,你应该聪明些,把乔杨让给更适合他的人。”
雨滴落在伞骨上,鸣音清脆,鹿小安恍惚想起丽江斑斓的五色花石和高三那年的火车鸣笛。那是她同乔杨一起走过的岁月,峥嵘而温暖,没有人能够破坏,更没有人可以战胜。
鹿小安笑了起来:“就算你一直守在他身边,你也走不进他的心里,因为我住在那里,并且会一直住下去。去布拉格也好,去英国也罢,我虽然没办法陪他,但是我会在这里等他回来。我相信,他终会回到我身边,我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你问我凭什么和你争,现在我告诉你,就凭我和他早已将彼此视作最珍贵的人。”
许娉婷脸上的面具终于破裂,不甘和嫉恨翻涌上来,显得面目狰狞。她扔掉手中的雨伞,扑过去攥紧鹿小安的衣袖,像是要将她撕碎:“明明我才是最适合乔杨的人,却因为你的存在,他连告白的机会都不肯给我。鹿小安,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期盼你能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鹿小安被许娉婷逼得步步后退,雨伞掉在脚边,两个人都是满身的狼狈。突然脚下一滑,鹿小安身形一晃,顺着身后数十级的石砌台阶摔了下去。倒地的瞬间,有人抱住了她,将她死死地护在怀里。石阶坚硬而锋利,鹿小安感受到从未有过的疼痛,温热的液体从保护她的人身上涌出来,滴在她的眼睛上,模糊了视线。
摔下去的那一刻,鹿小安并不知道,乔杨患有严重的先天性血液疾病,任何细小的伤口都可能引起致命的感染和血流不止;那一刻鹿小安并不知道,为了保护她,乔杨付出了多么昂贵的代价。
乔杨的行李箱被摔开,雪白的项目资料散了一地,被雨水和脚印踏得脏乱不堪。乔杨倒在鹿小安怀里,额头上一道极深的伤口,细碎的小雨骤然变大,磅礴着吞没了天与地。鹿小安看见挚爱的少年躺在一张瑰丽的红毯上,她听见自己沙哑的哭声,那么悲伤,盘旋在城市上空。
从那天开始,再也没有人见过乔杨,有人说他去了国外养病,也有人说他被英国的最高学府破格录取。老教授选择了其他弟子取代乔杨,只是再也没有人能像乔杨一般,让他另眼相待。那个优秀而英俊的少年彻底成了传说中的人,在众人细碎的交谈声里,散发着微微的光芒。
许娉婷在失去了留学资格后又被迫退学。她离开学校那天,鹿小安站在乔杨摔下去的地方狠狠地给了她一记耳光。谁的眼泪掉下来,在尘埃里闪闪发亮。
大四那年,鹿小安终于攒够了钱,踏上了飞往布拉格的航班。她在夜色中的查理大桥上独自走过,在卡夫卡曾居住的黄金巷22号喝过一杯浓郁的咖啡,在圣维塔大教堂里虔诚地许下心愿。她坚信她挚爱的少年并没有永远消失,他只是在遥远的地方迷了路,只要她耐心地等在这里,他终会归来,与她团聚。
起风了,候鸟展翅而过,穿破云层,阳光大片地落下来,照亮了每一个人的眼睛。鹿小安伏在糖果店里的小桌子上安静睡去,她恍惚听见耳边响起一首乔杨喜欢了很久很久的歌——
当天边那颗星出现,你可知我又开始想念,有多少爱恋只能遥遥相望,就像月光撒向海面,年少的我们曾以为,相爱的人就能到永远,当我们相信情到深处在一起,听不见风中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