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情劫适合一个人阅读。一定会给你带来独特的视觉冲击与心灵上的碰撞
她先是一愣,旋即便拧起了眉,一双美目注视着我和祖父,虽不见有同情之色,却隐有几分惭愧和内疚。
我看着她一身朴素却极讲究的衣服,又是一口纯正的京腔,便上前几步,冷笑道:“你方才不是还好奇我这种四肢俱全的人,为何只能沦落到行鸡鸣狗盗之事吗?我现在倒是可以回答你,这些都是拜你们这些京城人士的善念所赐!你可知道,单单这京郊几十里,每日有多少难民如我祖父这样饿着肚子带着一身病痛和绝望而死去吗?你……”
“放肆!”一个清越的男声忽然响起,一身锦衣如玉的男子带着两个随从正匆忙地向这边赶来,一个箭步冲上前将她从我面前拉开,十分关切地检视她的周身,“你没事吧?”
她摇头,挤出一抹笑。
男子略带抱怨道:“我不过是陪方丈下了盘棋,忽然听说寺中来了小偷,你闲得无聊跑去厨房添柴烧火打发时间也就算了,竟还只身跑出来追贼……”
“世显,我没事!”她拉住他的胳膊,动作里透着亲昵和安抚意味,看得出来这两人的关系很是亲近,两人又都是锦绣华贵的模样,只是并肩站在一处,都如桥洞外的阳光般明亮和煦。
我低头想将玉扣系好,却发现那玉扣上的红绳因为磨损已经很难系起来了,我试了几次都接不上来,正有些恼怒,旁边却递来一根淡青色的发带:“给你!”
原来是她解了头上一根束发的丝带给我,原本斜扎在头顶的一个小辫子此时已经完全散在肩头。
我有些迟疑,她却已经夺过我手中的玉扣,将那柔软的发带从玉扣中穿了过去:“男儿大丈夫,自当爱憎磊落。既然是珍贵的东西,自当不顾一切地去保护!”说着,她将玉扣递还给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接过玉扣,那软丝带在掌中温热的触感有些熟悉,一如她那双白皙柔荑。
“张世显!”我看了看她身后的男子,方才隐约听她唤那男人世显,不知是不是错觉。
“真巧!”她唇角一扬,竟是笑了起来,山花一般烂漫,却是回头冲她身旁的男人道,“没想到,在这种地方竟能遇到一个与你同名的人吧?”
男子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并不答话,只是目光愈发温柔道:“我们差不多该动身回城了,来之前说好了只是来吃顿素斋的,现下这么一闹,只怕家中长辈知道又要不高兴了。还是早些回去好了。”
她一边点头,一边从袖中掏出一枚小铜符,然后看向我 :“你先将你祖父安葬了,若是真想进京,可凭此符入城。如果有难事,皆可到城南朱雀街的都尉府找这位周公子。看在我的面子上,他一定会搭救你一把的。”
“媺娖!”男子皱眉,不满地扫了我一眼,“你那铜符上面可还有我亲手为你刻的字!”
“江湖救急嘛!你几时变得这么小气了?”她不由分说地将那铜符塞到我手中,才转身挽了男子的胳膊离去,喁喁私语声也渐行渐远。
我接过铜符,上面赫然刻了个朱字,顿时心中一震。
“朱……媺娖?”我不由自主地唤出她的名字,眉头却深深拧起,这天子脚下,姓朱的女子……会是个什么身份?
二骤风摧尽满堂花
崇祯十七年三月十九,初春的清晨,风里还带了几分寒意。天空阴沉沉地笼在太和殿上,风雨欲来的晦暗笼罩着整个皇城。
就在一刻钟前,兵部尚书亲自打开正阳门,将闯王爱将刘宗敏部众迎入京师的消息以春风掠过的速度扫进城中每个人的耳中。
“闯王之师势如破竹,这一路上谁能挡得住他们?”
“听闻方才陛下便将众妃和皇子公主们都召去了,只怕这次咱们也都要跟着遭殃……”
一阵长吁短叹之声,将我从懵懂的迷茫里惊醒了过来。
皇子公主?
我眼前浮现一张美丽的脸庞,右手下意识地抚向了胸前的玉扣。那条挂着玉扣的丝带光泽如新,只是上面再没了当初的淡淡发香。
我转身便朝宫内走去,只觉紧贴着皮肤的玉扣都在隐隐发烫。
“张世显,你去哪?”我所在的虎贲卫小队长见我走开,厉声喝道,“你疯了?宫里现在乱作一锅粥,人人都在往外逃,你还往里走,找死不成?!”
“我……我要去找个人!”我说完,也不管其他人看疯子一样的眼神,初时还算稳健的脚步索性换成大步狂奔。
宫中已经乱作了一团,不少卷了细软财物的老太监和宫女们神色慌张地想趁乱出宫。我数次撞过他们的肩膀往后宫方向挤去,好不容易突破重围进了坤宁宫内殿,却看见今生都无法遗忘的一幕炼狱屠图。
内殿寝宫中,一条明黄腰带上吊着我大明后宫最显贵的周皇后。皇后脚边,点滴殷红中,赫然横躺着袁贵妃和年幼的昭仁公主,幽冷的剑光衬着那一张张失了血的惨白脸庞,将空气都洇得森冷了起来。
我呼吸一滞,有一瞬竟不敢迈步去找那张熟悉的脸。直到这一刻,我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当初虽然进了京,却不愿意去都尉府找那位与我同名的周公子。我也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那么费尽心机地入宫当虎贲卫的一个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