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周末餐厅里,邻座一个乖乖女在讲电话——
“你什么时候才能到呢?半个小时?哦!没问题没问题,亲爱的我可以等,我给你点了牛排,五成熟好吗?还有哦,要下雨了,你带伞了吗?没带?那我去接你吧,你在办公室等我!我有伞我带了两把伞呢!”
她从我身边走过,手里根本没有伞。
可怜的女人——在周末人满为患的餐厅排一个多小时队终于抢到位置,可是她等的男人还要迟到,下雨了她明明没带伞,却巴巴地要去接他……
自古痴心惟妇人。
我呢?我也好不到哪里去。盛义文今日干脆爽了约,他在电话里明确告诉我:“有一个朋友从上海过来,场合不适合你来。”
我说:“是不是来者是女人啊?”盛义文倒很坦诚,一点都不想装:“我高中同学,也是我们公司的客户代表。”
既然提到公司公事,理由一百个充分,我也就甭给人添乱了。
这家小小的西餐厅很难订位,星期三我就预约了,提心吊胆等到了星期五,盛义文不来,我自己吃!
西餐厅的拿手好菜是海鲜披萨,我要一只七寸的,再来个水果沙拉。每当心情不好时,我就把减肥这事儿抛向脑后。
晚上盛义文打我电话:“去我办公室把我的笔记本拿来,我现在急着用。”
“你自己不能去拿吗?”
“我正和客户谈事,求你啦。”
既然求我了,我怎么也得给人面子。看一下表,九点一刻,我叫出租车直奔盛义文的公司。之前他和保安已经讲好,我顺利进入办公室,拿到笔记本。
出了办公楼却不小心摔了一跤,为了保住电脑,我以极滑稽痛苦的姿势摔倒,膝盖青肿了。
可是盛义文见到我的第一句话是:“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
我看看自己,是啊我怎么穿着背心仔裤就跑来了!那客户站起身,和我握手,看得出是个极有修养的女子,那叫一个优雅!更把我衬得像个村妇。
她问盛义文:“这是你的女朋友吧?”
盛义文说:“是……哪里啊,我同事。”
盛义文以哀求的眼神看我,要我替他撒谎,不要穿帮,同时小声说:“你先回去休息。”
我冷笑了一声,悲从中来。我成了他的同事!多好玩!同事大半夜给他送电脑!“既然来了,我陪你们喝一杯!”说着我就看酒单,装作老练地对侍者说,我要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我咕咚咕咚喝下三大杯酒,然后站起身。“我先走啦,盛同事,你们宾主尽欢,宾主尽欢啊。”
没有人追上来,大半夜的,我摇摇晃晃在马路上走。
我想,我真傻得不轻,盛义文明明不爱我,可我却死乞白赖地喜欢他。他有什么好?他不过是相貌英俊,博士毕业,出身世家,比较有钱。这些真的重要?
他对我说:“你哪都挺好,就是不够骨感。”
一句话弄得我三天没吃饭。我要瘦,一定要瘦下来!
我变着花样虐待自己,一点儿不手软。喝减肥茶、爬楼梯、跑3000米……怎么残忍怎么来,只要能瘦。
那时候我很快乐,我觉得盛义文是我的白马王子,他选择了我,令我觉得灰姑娘的故事不是胡扯,我一下子变得高贵起来。
盛义文在半年后跳槽去新公司发展,见他一面我得坐出租车横穿整个市区。薪水有限,但为了不迟到,我只能大把大把地往出租车里塞钱。
2
然而现在盛义文说我是他同事——这话在喝醉后回味起来,越发悲凉。
不知不觉,我走到那家小西餐厅。夜深人静,餐厅已关门,几个服务员正在收拾桌子。我忽然饿了!我好想吃披萨。我扑过去擂门,一边哭一边喊:“我要吃披萨。”
餐厅里的人被惊动,走出来一个大高个儿:“您看都几点了,明天再来吃披萨吧。”
我不容分说挤进门去,我拍着桌子:“等不到明天!我要吃披萨!我不要减肥了!”
然后我坐在那里,哭得那叫一个凄惨。
大高个儿对一个服务员说:“我来做,你打下手。”
20分钟后,一只新鲜出炉的披萨端出来了。我数着,我一共用了29口,就把一只披萨给干掉了。吃完我抬起头,发现整个餐厅的工作人员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我。大高个儿说:“噎着了?要不要喝水?”
我咕咚咕咚喝水,忽然觉得这个据案大嚼的女人才像我,以前那个节食的淑女根本不是我。哦,原来的我,不染头发,不化妆,不爱穿裙子,一双球鞋走天下,多么潇洒。
吃得太多,打了个饱嗝。
下意识地捂嘴巴,后来想想,盛义文又不在,怕什么!我又打了个饱嗝。
如此我一步一个饱嗝往回走,觉得自己很像猪八戒。
猪八戒没想到身后跟着人,直到过马路有车从身边惊险地擦过,那人伸手搭救一把。回头一看,是餐厅里给我做披萨吃的大高个儿。
“当心啊小姐,要不然你还是坐出租车回去吧。”